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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推荐] <童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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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9 07:47: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001回 赌场街老父起风波 房后悔己为离家走
在北京南边,霸州辖区,有个童家庄。这庄子可不小,足有二百四十多户人家。在庄子的尽东头儿,有一户老童家,一家四口:童老爹、童老妈,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童林,次子叫童森。这一家四口,自给自足,一年四季不短零花钱,日子过得还真不错。
  咱就拿这童林来说吧。小伙子今年二十五岁,上中等的个子,大鼻子、大眼睛、浓眉毛、大耳朵、大手、大脚丫子,长得虎头虎脑,干起活儿来像一头牛。童林这个人,人缘儿还好,尊老爱幼,待人宽厚,平时少言寡语,在本庄子里,不管男女老少,没有不喜欢他的。
  可童林呢,有个毛病。什么毛病?爱耍钱。赌博,这是一条邪道。谁要走到这条道上,还不容易转回来。
  开始的时候,童老爹、童老妈不知道。童林借口出去办事,一头便扎入赌场。不有那么句话:十个赌博的九个输。童林也不例外。他把兜里的零花钱输完了,就从家往外倒腾衣服;衣服输掉了,又从家往出偷钱。开头呢,偷个十个老钱、八个老钱,最多也没超过五十个老钱,这家里人还没发现。可后来童林输急了,打算捞捞本儿。这回他的胆子就壮起来了。
  有一次,他从家里偷了一吊钱,被童老爹发现了,可把老头儿气坏了,他把童林叫到面前,就是一顿臭骂。书中代言,在康熙年间,丢一吊钱,那也不得了哇。童老爹性如烈火,别看是个农民,还很要脸。
  童老爹希望童林早晚能有点儿出息,没想到这小子竟成了赌钱鬼。才二十多岁就敢从自己家里偷,要再大点儿,不就成了江洋大盗了吗?!我们老童家缺了哪辈儿德,怎么养出个贼来!老头儿越想越生气,把童林打了一顿不说,自己还抽了自己一顿嘴巴。亏得童老妈说劝,才把老头儿这火给压下去了。
  童老爹以为自己这么一折腾,童林还敢不改?唉,这赌博鬼他最没脸。
  就拿童林来说,改了没到半个月,旧病又发了。
  他走到街上,碰见一位:“喂,童林,玩儿去!弟兄们都等着你呢!”童林说:“哎呀,我没钱,没钱!”对方说:“怕什么!我借给你呀!走,玩儿玩儿去。现在正是玩儿的时候,大伙儿都盼着你哩!”童林说:“不,不不,我不去。”一回拒绝了,两回拒绝了,可架不住老有人来找他。就这样,童林把他爹生气那事就给忘了。
  单说这一年,童林家的粮食也丰收了,钱也挣下了。闲着没事,童林一合计:我可得好好玩儿玩儿。
  背着一家人,童林又偷出去一吊钱。他心里想:这回我赢了,就把这一吊钱给归上,我爹也发现不了。想到这儿,童林把钱往怀里一揣,兴冲冲往外走去。出了门,他就直奔李阿毛的家去了。
  这李阿毛,就住在童家庄的西头。他家院门前有棵大树。挺大个院子,圈着三间房。李阿毛这小子不务正业,专门设赌抽头,没事就把人招到家里来赌博,他从中得好处。
  童林一见到李阿毛就告诉他:“阿毛哥,我拜托你点事。你在门口给我放放风,盯着我爹点儿。如果你看见我爹,就大声咳嗽,我在屋里听着了好躲躲。你一定要记住,否则让我爹看见了他会跟我玩儿命啊!”
  李阿毛说:“哎,兄弟,你放心大胆地去玩儿吧!我在这儿给你放风。”俩人定好了,童林就进了院。
  在这儿,几个赌友正等着童林呢。童林来到屋里,往炕上一坐,几个人把纸牌往炕上一铺。童林背后靠着窗户,他觉着天挺热,就把窗户打开了。过堂风一吹,挺凉爽。今儿个童林的手气还真不错,那几位都输,全让他一个人给赢了。童林越玩儿越来瘾,也就把回家的事给忘了。这时候,天儿也不早了。
  单说童老爹,上午他去看了个朋友,下午才回到家里。庄稼人闲不住。童老爹把仓房收拾收拾,把院子扫扫。看见二儿子童森在那儿收拾水桶和扁担,他忽然就想起童林来啦,便问童森:“你大哥呢?”童森道:“我……好半天没见着他了,大概出去遛弯儿去了吧。”“喔。”听了童森这话,童老爹也没在意。直到日头压山,童林还没回来。“怎么一天没见童林的面呢?”童老爹心里这么一想,就觉着不对劲。坏了!莫非这小子又犯了老病,赌博去了?
  想到这儿,老头儿快步走进屋里,把柜子打开,一检查自己的钱,正好丢了一吊。“哎哟!”老头儿这火就上来了,心里说:童林,小杂种!你真他娘的没脸哪!我生你这儿子有什么用啊!你早晚得把我气死,这回我跟你没完!想到这儿,童老爹一伸手,噌,抄起一把菜刀,别在腰里,把小辫儿一甩,迈步向屋外走去。童老妈和童森看着这势头不对劲,急忙就往外追。“爹,您上哪儿去?您歇歇,我去找哥哥!”童森喊着。老太太也喊:“你那是干什么去,还别了把菜刀?快回来呀!”老头儿不顾一切,噌噌噌,大步流星来到庄子的街口,停住了脚步。
  童老爹一琢磨,童林能上谁家呢?嗯,肯定在李阿毛家。刚才我进庄子的时候看见李阿毛在他家门口的那棵树底下坐着,贼头贼脑的,是不是在门口放风呢?想到这儿,童老爹就奔李阿毛的家走去。
  他来到李阿毛家这儿,闪身躲进了胡同,偷眼往老李家门前一看,可不是吗,李阿毛正在那儿站着呢。他东瞅瞅西看看,鬼鬼祟祟。这下子童老爹就更犯疑了。他没走前门,转身来到院子后边。这院墙是用土坯垒起来的,一人多高。你别看童老爹已六十多岁,身子骨还挺结实。他双手一按墙头,噌就跳进了院子。童老爹蹑足潜踪,慢慢地往前踅摸。等来到后窗户,老头儿手扒窗台往里一瞅,嘿,看得清楚啊!童林盘着腿,四平八稳地在那儿坐着,腰板挺得倍儿直,手里拿着小牌,正格格乐呢。周围坐着几个年轻人,都是本庄子的。童老爹一看童林果然在这儿玩呢,真是气攻两肋啊!他心里说;五雷轰的小冤家,今天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想到这儿,他一只手扶窗台,另一只手往窗里一伸,一把就把童林的小辫儿给抓住了。书中代言,因为咱们这说的是清朝的书,那阵儿的人,脑袋前边剃头,后边都留大辫子。
  书接前文。童老爹的意思是想把童林撂个跟头,然后再怎么打或者是骂他。他这么一抓不要紧,把童林可给吓了一跳。“嗯,嗯,谁抓我?”说着话,童林把脑袋一闪,心里琢磨:今儿我可赢了!看着没,这钱都到我手啦!是不是他们这帮小子要耍坏,勾来了什么坏人抢我这钱?信不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童林转念一想: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抓我!童林这小伙子很有一把子力气,尤其他又练过武术,手还挺快的。他把手里的纸牌往炕上一放,一挥手,嘿,就把他爹的手腕子给扣住了。他左手扣住童老爹的手腕子,右手往后一抄,正好插到老头儿这软肋上头去了。他使的这招叫“倒背口袋”。然后,童林往里一使劲,说道:“你给我进来吧,孙子哎!”你想,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架得住这下子吗?整个让童林从窗户外头给拽进来,嗖——啪两声,在屋地下给摔了个仰面朝天。童林掌神定睛这一看,“啊!”当时他就傻了。只听老头儿咯的一声就没气了。这回大伙儿也顾不得要钱了。“哥哥兄弟,出人命了!快跑!”他们这么叫着,两丫子加一个丫子,仨丫子,嗡一声,一哄而散。
  童林都不知是怎么下的炕,扑在爹爹的怀里放声大哭。“爹爹睁眼,爹爹睁眼哪!我不知是您呀!要知道是您,吓死我也不敢啊!爹爹呀!”他把爹搂抱在怀,拼命地呼喊。童林这一哭喊,把在门口放风的李阿毛给惊动了。李阿毛一听,怎么这屋里这么热闹?等他推开门一进屋:“啊!我……我……我说这童老爹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进屋了?”他就知道闯了祸。正这时候,童森也赶来了。刚才呀,童老爹在前头跑,童森在后边追,只差这么一步,就发生了这个事。童林看是弟弟来了,便说:“兄弟,快帮着把爹抬回去!”说着话,这哥儿俩就把童老爹抬回了自己家。
  这么一闹腾,街上的人也都知道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跟来一百多人,把童家这院子给围了个风雨不透。童林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了,哥儿俩把爹抬进屋,放到炕上,又是捶打前胸,又是搓后背,俩人哭得都成泪人了。童老妈见此情景,连忙就问:“孩子,你爹这是怎么了?”童林道:“娘啊,让我给摔的!”“啊!好孩子,你真行哪,你能摔你爹了!”童林现在就是浑身是嘴也难以分辩。一家人经过紧急抢救,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童老爹才明白过来。老头儿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哎哟,摔死我啦!”他正好看见童林在炕边站着。这下老头儿就像疯了似的,憋足了力气,从炕上一跃而起,照童林的脸上就打了一个嘴巴。童林连躲都没敢躲。打了一个嘴巴后,童老爹又抓住童林的衣服,连撞头带打童林的脸。童林扑通往爹面前一跪:“爹您别生气!您打吧,骂吧!儿我下半辈子也不玩儿啦!”“呸!你没脸,你不是我儿子,咱们是冤家对头!就这条老命,我豁出去了!”看着这情景,街坊邻居能不管吗?十来个上了年纪的人,进屋就劝童老爹,好不容易算把他给拉开了。童老爹见打不上童林,气得就往墙上撞头。大伙儿正劝着,童老爹又冲回来捡起菜刀,朝童林就砍去。童林往旁边一闪身,当啷一声,菜刀撤到外边去了,好悬没伤着看热闹的人。童老爹声音颤抖道:“我们家从现在开始,就没有童林这个人了,四口人变成三口人啦!童林只要在我们家里呆一会儿,我不是撞墙撞死,就是抹脖子。我说话是算数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冤家,你给我滚哪!”说着话,他就往墙上撞。
  大伙儿一看这也拉不住了,老头儿可能也精神失常了,便忙对童林说:“童林哪,你快躲一躲吧!你爹越看你火越大,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阵子,等你爹火气消了,你再回来向他赔个不是。”“唉……唉……”童林吓得赶紧离开了家,就躲在这童家庄的圃子边上去了。
  童林靠墙根儿一蹲,两手托着腮帮子,不住地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儿,月亮出来了。童林一听,他们家里还挺乱腾。他想回家看看,但又不敢。怎么办呢?又等了很长时间,都快半夜了,他看人们也都三三五五地陆续离去了。又过了不大工夫,童林看见童森从屋里出来了,他东踅摸,西看看,像是在找人。“兄弟,我在这儿呢!”“哎哟,大哥!你说你怎么把咱爹气成这个样子?”“兄弟,别提了!我不是人!他老人家这火消了没有?”“消什么呢!咱爹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他说一不二。哥哥,你离开咱家吧!最好你出外头躲些日子,等他老人家的脾气小一点儿,火气再消一点儿,然后呢,我给你送信,你再回来,不然的话,咱爹非要自杀不可!你看这怎么办呢?”“兄弟,你说我上哪儿去呢?我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咱家,离开了童家庄,我连东西南北也摸不清!”“哎哟,我说哥哥,这么办得了!咱爹不是说咱还有个姑姑吗,这姑姑住在江西,干脆,我给你拿俩钱儿,你就上江西去得了。”“兄弟,这江西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咳,鼻子底下不有嘴吗?你就打听啊!”“唉,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如此了!兄弟,我也回不了家,我求你给我回去拿两套衣服,再给我拿点路费。”“唉!不过,你可别回家啊!这些都包在我身上了!”
  童森回到家里,不敢跟爹爹说,就偷着和娘说了。老太太一听,气得哭天抹泪。她现在对童林是又疼又恨。她一听二儿子说得也有理,干脆就让童林出去躲一躲,过个十天半月、三十天、二十天,等老头子的火消了,再让童林回来呗。老太太这么想着,就把自个儿的积蓄拿出来,又偷着给童林找了两套衣服,拿了双鞋,包了个小包交给童森,并对童森说:“见了你哥哥,你嘱咐他,常给家里来着点儿信,见着他姑姑以后就来信。等他爹的火消了,咱再叫他回来。”“唉、唉!娘,您放心,快伺候我爹去吧。”
  按下老太太不说。童森拎着包出来,见到童林把包往上一递,又把母亲的话对哥哥说了一遍。这阵儿童林是追悔莫及啊!“兄弟,我不如你呀!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父母面前替我多行孝吧!”“哥哥,你咋这么说话呢!你别往心里去,今后只要你回到家里头不再赌博,咱爹就不生气了。你看看,左邻右舍,谁不称赞咱家好?结果让你一个人搅得咱家这么热闹!”“唉!我不是……”“哥哥,一路保重啊!你记住,咱姑姑住在江西南昌府。什么胡同、多少号我记不清楚,反正全靠你自己去打听了!”“唉、唉,好吧。”童森回去了。
  童林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自己家那房子,瞅瞅那院子,他心如刀绞。他活了二十五年,可没离开过自己的家呀!童林心说,我真他娘的不是人!我怎么没脸,把我爹气成这样,这街坊邻居全看见了,人家不一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不是人呢。我白活了,唉!想到这儿,他两腿一软,跪在了他家的房后,嘴不说,心里头说:爹爹,儿对不起您!母亲,儿我不孝顺哪!这回我立志再也不赌了,一定做好人,走正道。这一次我离开家乡远奔江西,找我的姑姑,希望能谋得一份职业,挣俩钱,回来给我爹捎点好东西。但愿我爹呢,也别得病,望他老人家能原谅我这次的错误。今后我回到家,一定好好挑门过日子。恕不孝之子给你们磕仨头吧!童林掉着眼泪在房后磕了仨头,然后他一横心,这才离开了童家庄。
  欲知童林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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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回 寻姑姑不见访高人 龙虎山遇雪险丧命
话说童林在路上走着,一边捶脑袋,一边还跺着脚,等来到圃子外头,也看不着这童家庄了。童林傻眼了,心想:这江西听说在南省,既然在南省,我就得奔南边走。他辨了辨方向,顺着这大道,奔南边就下去了。
  书中代言,我们国家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在康熙年间,就有四亿多人口,共一十三省。
  童林没出过门,上哪儿去找这江西省呢?难哪!这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住不起大店房,就住那起火的小店,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有时他夜宿露天,渴了就在河沟里喝口水,饿了就买个饽饽吃,因为囊中的钱不多呀。就这么,他边走边打听,哩哩啦啦走了两个多月,就到了江西南昌。
  童林到这儿一打听,结果根本就没他姑姑这个人。别看是亲姑姑,两家却很少走动,书信也很少往来。他心想:坏了!我要是找不着我姑姑,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我远离家乡,两眼一摸黑,求亲不遇,访友不着,我怎么办呢?眼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凉,我身上还耍着单儿呢。摸摸兜里的钱,也快花没了。这下子童林就更傻眼了。怎么办?我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难道就冻饿死在外乡?干脆,我还回去得了。这两个多月过去了,我爹的火儿大概也消下去了。想到这儿,童林就往回走。
  走出二十来里地,他又站住了,转念一想:不行,不能往回走。我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发了那么大的狠,结果半途而废,回去见着我爹说什么呢?把兄弟给我的俩钱也花没了,我这么个大个子,脸皮就这么厚?溜达溜达又回去了,那亲友还不把我笑话死呀!不,我怎么也得想法挣俩钱,这样回去还有个交待。不行,我还得往回返,得往南昌那边走。童林一边走,一边盘算:如果我不回家,在这儿呆着,两眼一摸黑,我怎么办呢?怎么生活呢?我干点什么呢?哎哟,这么一想,可又把他给难住了。童林就这么想啊,想啊,想一条道,合计合计,不行;又想一条道,还是不行。
  书说简短,童林想了一百多条道,觉得都实现不了,最后他想:哎,记得我学武术的那个时候,有个老师说江西这个地方有个山,叫……噢,想起来了,叫龙虎山。他说龙虎山里有高人,他们都是些最有名的武林高手,什么侠客啦、剑客啦,那武功才高哩!听说他们手下还有不少徒弟。哎,我不是最爱武术吗,干脆,我找老师学武术去得了!去了那儿,给人家好好干活儿,勤学苦练,将来把武术学好了,这不也是一条出路吗?戳杆子,立场子,教徒弟,这不也能维持生活吗?我爹知道了,他老人家那气不也就消了吗?对!童林想到这儿,便加快了脚步。他边走边打听这龙虎山,终于有人告诉了他去龙虎山的路。就这样,童林就奔龙虎山走去了。
  一日两,两日三,好不容易,童林才找到了龙虎山。等到了这儿,童林又傻眼了。他一想:这高人的脑门儿上也没贴着条儿,说我是什么什么侠客,我是什么什么剑客,我去哪儿找呢?光说有高人,可高人在哪儿呢?童林再仔细一看这龙虎山,我的妈,这山也太大了!山连山,岭连岭,重重叠叠,怪石横生,古木茂密,一眼望不到边。童林一横心:干脆,我豁出去了!他用兜里剩下的五个老钱买了几个饽饽,揣在怀里,就开始登山了。
  童林翻山越岭,逢人就打听,见人就打问。等走到大山里边,仍然连个高人的影也没见着,饽饽也都吃完了。童林还往山里边走,两天两夜,他什么也没吃着。这回童林可就更傻眼了。嘿嘿!面对空山,走投无路,童林的眼泪也掉下来了。他心里想:看来我就得冻饿至死,做个冻死鬼了!童林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比刀子扎还要难受。他又一琢磨: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泄气呀!不找着这高人,我宁愿就这么冻饿而死。就是爬,我也得往里爬!你说这小伙子多坚决。就这样,童林又坚持走了一天一夜。后来,他实在再也走不动了,顿时就觉着头重脚轻,眼前金光乱转。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个人,就是你有天大的能耐、天大的本领,不吃饭,你就玩儿不转。这会儿,童林就觉着这两条腿直突突,四肢也无力。他看看天,坏了,这天还阴了。这可怎么办?上不着村,下不着店,这深山野岭之中,除了树就是草,万一下雪怎么办?自己身上还要着单儿呢。最后,他只好又勉强往前栽栽晃晃地走了一里多地。
  小北风嗖嗖地一刮,雪花就落下来了。童林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望着前边这一片开阔地,在道边找了棵树,往这儿一靠,一屁股就坐到树根儿底下去了。这会儿,童林感觉是又饿、又乏、又冷,他把胳膊腿儿一抱,缩成一团。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童林想动也动不了啦。到天似亮非亮的时候,大雪已把这山给埋没了。童林呢,也给雪埋到底下去了,只有鼻子眼儿和嘴这块儿还露着个小黑窟窿。童林这会儿已失去知觉,不省人事。如果没人解救,他这条命也就算交待了。正这时候,从远处的山坡上走来两个老道。
  再看这两位道人,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这红脸的,头上戴着暖帽,身上披着灰色道袍,腰系着丝绦,手里拿着佛尘,五绺须髯胸前飘摆,长得慈眉善目,两只眼睛烁烁发光。看上去,他能有六十岁上下。这白脸的比红脸的个子稍微矮了一点儿,长得是细眉朗目,三绺须髯,头上也戴着暖帽,身穿青布道袍,腰里也系着丝绦,手里头也拿着拂尘。
  这两个老道连说带笑,就登上了山坡。就听那红脸的说:“无量天尊!师弟,这场雪下得多好!你看,漫山皆白啊!这空气有多新鲜,一尘不染!”白脸的接应道:“可不是么。尤其这早晨的空气,比什么时候的都好。”红脸的提议:“哎,贤弟,你我咱们练练功怎么样?”白脸的问:“行啊!你说咱练什么功?”红脸的答:“咱们练一练踏雪无痕。”“行啊!你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着你。”红脸的赞同道:“好,咱们说练就练!”就见这两个老道,把长大的道袍撩起来掖在丝绦上,挽了挽袖面,将拂尘插到腰里头,收拾个紧凑利落。红脸的在前边,白脸的在后头,俩人往下一哈腰,嗖嗖嗖就练开了。
  什么叫踏雪无痕呢?你看见没看见,这两个老道在雪地里头走,几乎留不下脚印。那身子跟飞一样,离远了看,就好像两只飞雁。
  时间不长,两个人站住了。他俩站的这地方,正好是童林冻晕过去的那棵树旁边。两位道人停身站住,回头看了看雪迹,没有脚印,俩人乐了。“哈哈哈!……师弟,看来咱们这功夫还都不错嘛!”“可不是吗,咱哥儿俩这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两个人说完相视而笑。突然,那红脸的道爷一回头:“嗯!”他发现树底下有个雪包:“这是什么玩艺儿?怎么这雪包上面还有个黑窟窿?是动物?不对。我得过去看看。”红脸说着话,就奔这儿来了。他从腰里拽出拂尘,在那雪包上面啪啪一掸,童林的脸从雪中露了出来。“哟,无量天尊!这不是人吗?他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冻死在这儿?”说着话,这道爷就伸手摸了摸童林的鼻子,嗯,多少还有那么点热气;再把手伸到童林的怀里摸摸,心脏还在微微地跳动。多亏童林的体质好,要一般的人早就断气了。两位道爷一看,救人如救火,干脆咱也别练功了。红脸老道让白脸老道把童林背在背上,他在后边护着,转回身赶奔庙宇。
  翻过一座小山,在山坳的平坦之处,现出了一座庙。书中代言,如果童林不是冻饿到这种程度,再往前走一程,他就能看见这座庙了。接前文书,这庙的名字叫“二仙观”。庙虽然不大,可也不算小。两位道爷来到了庙门口,把角门推开,一进院,正好有几个小老道在这儿收拾雪。小老道抬头一看,是师父回来了。嗯,怎么还背了个人?一个小老道赶紧把手中的扫帚木锹都放下:“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噢,我们在外边练功,遇上这个人。快把房门打开!”“唉、唉。”小老道把房门给打开了。
  白脸老道将童林背进了屋里。敢情人冻到这种程度,不能往热炕上放,也不能叫他烤火炉子,就跟那冻梨似的,得拿到凉水里缓着,缓来缓去,把那冰全给拔出来了。这样的梨就软乎,就能吃了。这人呢,也是如此。冻到这种程度,要是往热炕上一放,坏了,这人整个就废了。所以呢,小老道就先从外间屋拿来一条板凳,把童林放到板凳上,然后将他的衣服、鞋、袜子全部扒掉。红脸老道让小老道拿撮子撮了两下子雪,然后用这雪给童林擦摩身上。蹭来蹭去,一直蹭到童林身上的肉皮见了红色。老道摸了摸,觉着比刚才的呼吸量大了,这才放了心。他让小老道把童林抱到床上,把两套被子盖在童林的身上。老道给童林号了号脉,一看这人没有什么别的病,只是身体太虚弱了,便告诉小老道快去给他熬点小米粥;要是有鸡蛋,那再给他卧上两个。小老道应声而去。
  童林一直在这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多时辰才明白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我是在做梦不成?怎么身上暖暖的,旁边好像有人在出气?想到这儿,他转眸子仔细一看,在床边有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两个老道正盯着他看呢。在他俩的身旁还有几个小老道。童林又把眼睛闭上了,心里说:是做梦吗?不像,难道真是有人把我给救啦?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过来两个小老道,一个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扶起来,另一个给他喂着粥。哎哟,童林觉着这香啊!此时此刻,他没有力量说话了,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童林把卧鸡蛋和小米粥都吃光了,心里才觉着有了底。红脸的老道又叫小老道给童林端来一大碗粥,童林又吃了下去。喝完了两碗粥,童林的鼻子尖儿就见了汗。小老道过来又扶童林躺下,给他把被子盖好。童林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地缓过来了,心说:这是真的,这出家人可太慈悲了!没人家,我活不了啊!想到这儿,他把被子往开一撩,就下了床,扑通往两位道爷的面前一跪道:“仙长,救命之恩,真好比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的爹娘!童林我给您二位磕头了!”“哎,起来起来!你身体还很虚弱,快躺下,快躺下。”“不不,我用不着躺了,我可以站着。”“不,那你也得坐下讲话。”红脸和尚连声劝道。这屋里还挺暖和,童林把自己的破衣服归弄归弄,这儿瞅瞅,那儿看看,说道:“仙长,是您救的我吗?”“嗯嗯,是我们把你救的。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我叫童林,字海川。”“哪儿的人哪?”“京师南霸州童家庄的。”“噢,可够远的!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唉,两位仙长,我是一言难尽哪!我来访高人学武艺。”“谁介绍你来的?”“没人介绍。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俩老道互相看了一下,乐了:“那这高人你访着了吗?”“哪儿去找呀?都说江西龙虎山藏龙卧虎,尽是成了名的剑侠,可我爬山爬了好几天,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噢……哈哈哈……年轻人,你太幼稚了!你大概上当了吧?听他们胡说,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唉,这么办吧。你呢,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吃完了饭,就离开这里,该干什么你就去干吧!”童林一琢磨,明儿个就轰我走哇!我要是离开了这里,谁还管我的饭呢?
  童林到底走否,且看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redboy0909 于 2008-5-15 07: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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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7:49:06 | 只看该作者
第003回 童海川庙中逢知音 两道爷埋名育高生
且说两位道人要打发童林走,童林闻听,心中一急,道:“两位道爷,出家人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您就高高手,把我留下吧。实不相瞒,我在本地一无亲戚,二无依靠,囊中分文皆无,又赶上个寒冬,我要离开这儿,就得冻饿而死。我留在这儿,也决不白吃道爷的饭,我身体好,什么粗活儿都能干,哪怕您给我安排点什么重活儿、苦活儿都行,我想在这儿多呆一些日子。仙长慈悲,把我留下吧!”
  听童林这么哭哭咧咧地一说,两位道爷的心也就软了下来,说道:“好吧。不过我们这庙里挺清苦,多一口人吃饭,对我们来说就多增加点负担。不过,看你实在可怜,暂时就先住到这儿吧。吾儿!”“有!”“把童林安排到西下屋,你们要好好地照顾他,啊!”“是!童施主跟我们来吧。”就这样,小老道把童林安排到西下屋住下了。
  第二天,童林吃饱了饭,就又琢磨开了:怪不得老人常说“绝处逢生”,这玩艺儿还真对呀!你看怎么那么巧,这两位道爷就把我给救了。这人真好!我还没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呢。人家道爷说了,多一口人对他们来说就增加一些负担。我这么大的个小伙子,我得好好地给人家干活儿呀,别让人家一不高兴再把我给轰走,我可上哪儿去呢?
  童林从住下那天开始,整天就不闲着,见什么活儿就干,每天早早起来,把院子扫个干干净净。他一瞅,嗬,这庙里的老道还不少哩:大老道、小老道、半大老道,足有三四十个。你说这么多的老道,一天烧柴、用米、用水,这数量也相当可观啊!童林看着有四五个水缸,他就想:我给挑水。每天别人还没起来,童林就把水缸挑得满满的。等大伙儿都起来了,他把灶火也生着了,给每个人把刷牙水、洗脸水都打好了。你说谁不喜欢这样勤快的人呢?而且童林这个人还挺结实,见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他这一来,一顶八个,从而也就减轻了这些老道的负担。大伙儿呢,也非常喜欢他,经常问长问短,日子不多,童林就和大家都混熟了。这些事,不知不觉就传到两个老道的耳朵里。
  这一天,童林正在院里劈柴禾,两个老道走到院子里头,看着童林,乐了:“童林,你先把手中的活儿放下,跟我们到屋里来。”“唉,唉!”童林心里怦怦直跳,心想:坏了,准是又要撵我走,这可怎么办呢?
  童林跟着两个老道进了屋,往旁边一站。那道爷用手一指那凳子:“坐下吧,坐下说话。”“唉,谢道爷!”“来了几天了?”“大概十多天了吧。”“在庙上住着怎么样?”“嗯,挺好,挺好的。吃得也饱,睡得也香。”“我们想问问你,你不是说,你到江西龙虎山是为了找高人来的吗?”“唉,是啊。”“你找高人想干什么呢?”“学武术。”“学武术?你喜欢练武吗?”“太喜欢了!过去我就练过。”“都练过什么呢?”“练过……跨虎登山,嗯……大开门小开门、大红拳小红拳,嗯……我都练过。”“那你现在还会吗?”“会呀!”“那好,你练一套让我们两个看看。”“唉唉,唉!”童林一想:只要不撵我走,怎么都行。
  来到院里头,童林把袖子挽了挽,走行门,迈过步,啪啪啪就练了一大气。等练完了,童林也累得个满头大汗。两位老道看着童林,点了点头说:“嗯嗯,行!哎,童林,我们这儿高人是没有,不过你要学练武术,我们也会几招,正打算教教你。”“噢!”童林一听,可乐坏了,扑通就跪下了:“两位老师,干脆你们就收我做弟子得了!”“不不不!起来,起来!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教你,不过我们的能耐也不大,你能学几招就学几招,这样你也就不负此行了。”“谢谢两位恩师!”随后,两位道爷每人练了一趟拳。这两趟拳可不怎么样。童林在旁边瞅着,一招一式,怎么伸手,怎么抬腿,他都一一铭记在心。然后,童林也按两位道爷的样子练了一趟。两位道爷看了,都挺满意,心里说:你瞧着吧,这庄稼小伙子,比那些徒弟都强得多。看来他受过打击,不然的话,他不能这么用功。
  童林从这天开始,就跟这两位道爷在一起学武艺。日子不多,童林的武功便大有进步。
  过了两个多月,两位道爷就不让童林学武艺了,开始让他干活。他们天天让童林挑水,不过,这回挑水的地方可同以前不一样。
  红脸的老道告诉童林:“离开二仙观,走到前山,那儿有个地方叫捉虎岭。翻过这道岭,有一道山涧,这山涧叫狼牙川。在狼牙川的下面有条小河,我们爱喝那河里的水。每天你也不用多挑,挑满这四缸就行了。”
  童林心想:这回我可有活儿干了。他哪儿知两位道人告诉他的这条道,连翻山越岭,来回一趟足有一百多里地。这一百里挑一担水,得挑四缸,这活儿可不轻啊!童林看着这扁担,再瞅瞅那水桶,就有点傻眼了:水桶和水缸大小都差不多,是特号的,扁担还是铁的。甭说挑水,光这扁担和水桶,没点劲的人都挑不起来。可童林不能叫苦呀,他心里说:人家是我的恩人,还传给我武艺,我要一叫苦,完了,饭碗子非砸不可。
  头一天,童林只挑了一缸半水就走不动了;第二天,童林一瘸一踮,咬着牙又挑。开始的时候,童林还不习惯,可到了后来也就逐渐地习惯了。
  半年过去了。这会儿,童林一天挑四缸水,不费吹灰之力。两位道爷一看童林干得不错,便说:“童林哪,水也甭挑了,我再给你找点活儿。”“唉,您说什么活儿吧。”两位道爷把童林领到一个空房子里头,指了指地下。童林一看,那儿有两个大陶瓷盆,盆里放着一团一团的像豆腐丝一样的皮条子:有牛皮的,有驴皮的,还有马皮的。这些皮条子都在镖胶里泡过,现在都粘到一块儿了。就听两位道爷说:“明儿个吃完饭,你搬个小板凳往这儿一坐,给我们把这些皮条子一根一根地都解开,我们好用。这玩艺儿能变钱花。”“唉,好了!”说着容易,做着难。
  第二天,童林用手指头一掰这皮条子,他就傻了眼。你想想,这些皮条子都是用镖胶给粘到一块儿的,拿手能撕开吗?童林一想,人家道爷交待得明白,只能用手撕,不能动用别的器皿。可那又怎么办呢?没办法,解吧。就这样,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童林总算把这两盆皮条子给解开了。再看童林这手,已面目全非,特别是拇指和食指,全都给抠破了。十指连心啊!童林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但是,童林也不叫苦,他心里说:指头破了,我也要撕,也要解!人家道爷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两位道爷一看童林的手,赶紧抓来中药,用药水给他洗手,消了肿。两位道人又给童林端来两盆皮条子。童林解完了,手又磨破了。两位道人又用药水给他洗手消肿。就这样,解了破,破了洗,童林又解了半年多时间皮条子。到了后来,童林再解这玩艺儿,不费吹灰之力,一拽就开。他哪知道,这是两位道爷传授他的本领,叫“鹰爪力”。
  皮条子解完了,两位老道又给童林安排了新活儿。
  老道让童林拿手捣米。你想,这米外面有壳包着,本来得用棒槌捣,可两位道人硬要童林用手捣,这受得了吗?没捣两天,童林的手就跟血葫芦一样了。两位道人用药水给童林洗洗手,消了肿,他又继续捣。捣来捣去,童林手上的茧也增厚了。等再一揭这米,手也不疼了,简直像铁锤一样。捣了一年米,童林算一算上山的时间已有三年多了。
  这一天,两位道爷又把童林叫到跟前:“童林!”“唉!”“跟我们到庙外去一下。”童林跟着两位道人就出了庙门。
  在二仙观门前,是一片空地,地上长着两棵大树。这两棵树长得高大挺拔,每棵都有一搂多粗,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有一丈五尺远。童林来到树底下停身站住,就听两位道爷说;“童林哪,从明天开始,你就转这两棵树。转什么形的,这还有姿势,这姿势可不能搞错。”说话间,这红脸的道爷往下一哈腰,左手在前,手指尖跟鼻子尖齐,右手护住前心,骑马蹲裆式往下一蹲,上身不动,两腿动,啪啪啪围着这树就转开了。转得这形呢,就像阿拉伯数字那“8”字似的。老道转完了,就对童林说:“转多少日子,你别问。多会儿不让你转,你就拉倒。”“唉!”童林这点真好,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不多问。从这会儿开始,童林整天就转这树。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童林光转这树,就转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你甭问转了多少圈,你往那树根儿底下瞅,一个规规正正的“8”字,陷进地面有三寸多深。那都是踩下去的啊!可见童林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掉了多少滴汗水啊!两位道爷呢,从不跟着童林,但他们却偷着观察。看见童林夜以继日,勤学苦练,从不间断,两位道爷不由得心中高兴。他俩把童林唤到眼前:“童林,树也别转了,你现在行了!你知道为师我为什么让你挑水、解皮条子、捣米、转树吗?告诉你,这是教你的基本功。你只有练好了这些,才可以学武艺,那样才能驰名于天下!”
  童海川眨眼之间,就度过了六个春秋。他在江西龙虎山二仙观,受两位高人的传授,学得了满身的本领。
  这一天,两位道爷把童林叫到跟前,告诉他:“童林哪,你这六年练的是基本功。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教你正式武艺。”
  童林一听,不由得喜出望外。第二天,童林早早就起来了,站在院里等着两位师父。就见两位道爷短衣襟,小打扮,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俩把童林叫到跟前,开始教他掌法和拳术。
  书说简短,两位道爷手把手地教童林,童林更是一个心眼儿地学。师徒摽在一块儿,练一天胜十天,练一年胜十年。练了一些日子,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童林就都学会了。这会儿,童林的掌法更了不得啦。两位道爷传授他的掌法叫“八卦柳叶绵丝掌”。这种掌法,在当时的武林中是独一无二的,一共是三十六招。这种掌法讲的是按外伤内;打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没使劲,但打到对方身上,专伤骨头。童林学好了掌法,两位道爷又根据十八般武艺里边的精华,给童林打造了一双武器,名字叫“子母鸡爪鸳鸯铖”。这是一种短兵器,一只手拎一只。两个月牙扣在一起,当中抓着个大月牙,小月牙护守。在大月牙的两端,还有两个鸡爪,这鸡爪能撕落别人的兵刃。一看这特殊的兵器,就知道主人的招法与众不同。
  又过了一些日子,童林就学会了三十六路鸳鸯钺。
  转眼之间,两年又过去了。这会儿的童林,与当初的童林可大不一样了:两只眼睛锃亮,太阳穴也鼓起来了,胸脯也格外发达,咳嗽一声都是两响。
  这一天,两位道爷把童林唤到面前:“海川哪,你到山里几年了?”“师父,八年了!”“唉。按理说武术这个东西,应该活到老学到老,无穷无尽,可我们哥儿俩商议了一下,觉着该打发你回家了。一则,回家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和兄弟;二则,你到江湖上闯荡闯荡。不论什么人,光关着门学,那只是半拉武术,非得去闯荡闯荡,见识见识高人,经一经风雨,见一见世面,会一会武林高手,这才能验证你武艺的高低。”童林一听,扑通就跪下了:“师父,是不是弟子有什么过错,两位师父打算撵我走?”“哈哈哈!……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说小孩子话!你要有什么过错,不是今天,我早就把你撵走了。刚才,我们哥儿俩说的是实话。你出去闯荡几年,将来有机会,你还可以回来嘛!”童林一看,两位老师的主意已定,就不敢再争辩了:“老师,你说我什么时候走合适?”“明天就可以下山。海川哪,再告诉你点事,你到山上已八载了,你知道我们哥儿俩是谁吗?”
  两位道人究竟何许人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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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回 二道人长话叙门户 一掌柜短语解困境
且说二位老道把童林问了个面红耳赤。为什么呢?你别看童林跟这两位道爷学了八年的武艺,他根本不知道两位老师叫什么名字。童林这个人很自觉,平时不敢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从那些小老道的嘴里也打听不到。但童林心里也明白,这两位老师绝不是一般人。今儿个,两位老道这么一问,童林先是脸红,后来他又笑了:“师父,恕弟子有罪!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嗯,童林,你就要下山了,我们就把这个底交与你。你听说没有,在大清国内有四大剑侠?”“唉,好像听说过。”“这四大剑侠,头一位是镇古侠董乾董化一;第二位是碧目金睛佛姜达姜本初;第三位是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第四位叫珍珠佛董瑞。这四位剑侠的武艺,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啊!他们呢,跟你也不远,是你的四个亲师爷。我们哥儿俩,我叫何道源,他叫尚道明,是四个剑侠其中第三位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的徒弟。我们哪,号称江南四小剑侠。你还有个师伯,名叫庄道勤,还有一位师叔,叫李道通。你都记住了吗?”“唉,记住了,记住了!”童林一听,心里高兴极了。他心里想:怪不得我的两位老师都这么大的能耐,闹了半天他们是著名的四小剑侠。“童林,我们哥儿俩从来不收徒弟,你是头一个呀!我们为什么不收徒弟呢?因为咱们门户的武艺十分尊贵,轻易不外传。不管这个人有多聪明,只要他的品德不好,我们是决不传授给他的。而你呢,可就例外了。经过我们反复的验证,发现你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朴实,于是,我们便破例收你为徒了。海川啊,比如说,你离开江西龙虎山,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有人问你是哪个门户的,你可千万要保守秘密,别说是我们这个门户的!”“师父,那我怎么说呢?”“我们对你抱着挺大的希望,盼着你能在武术上别开天地,另兴一家。你明白这意思吗?你要跳开所有的门户,另兴一家武术。到那时候,你师爷也高兴,我们也高兴。咱们这个门户就希望由你来发扬光大了!将来你也会有徒弟,也会有徒孙,也可能桃李满天下。到那时,你就成了祖师爷了!”童林一听,心里这美呀:“噢,让我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师父,要这么说,口气是不是有点大了?”“不,不,这不是为师我们的意思,这是你四位师爷的主意。你懂吗?”“噢,师爷都知道我?”“知道,我们早就把你这个事跟你的几位师爷说过了,连你师伯、师叔都知道。我们老少八个人,对你是全力支持,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是!”
  童林心里头这高兴呀,闹了半天连我师爷也知道有我这么一号!想想当初,我不过是个赌钱鬼,伤老父,离家出走,走投无路,身陷绝地。没想到绝处逢生,遇上了四小剑侠。童林越想心里越高兴。那高兴劲儿呀,就甭提了。
  尚道明、何道源两位道爷继续嘱咐童林。尚道爷说:“海川哪,咱们这个门户的规矩是比较严的。有五个字,你千千万万要记住!这五个字是:杀、盗、淫、妄、酒。这几个字怎么讲呢?先说头一个字‘杀’。现在你身怀绝艺,如果仗势欺人,仗着你的本领大开杀戒,伤害无辜,童林,那你可就犯了这头一戒,为师绝不答应于你!你别忘了杀人偿命,借债还钱。你要是惹了祸,我们哥儿俩远在千里之外,也要取你颈上的人头!”“是,弟子记住了!”“当然,不让你杀,不等于一个也不杀。比如说,你遇上江洋大盗、海洋飞贼或者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之徒,那非杀不可!但是,只要能容忍,就容忍,不该杀的,就不应该乱杀无辜。懂吗?”“弟子记住了!”“再说这第二个字‘盗’。我们这个门户是禁止偷盗的。如果你仗着武艺在身,不做好事,走千家盗百户,拿人家的钱,偷人家的东西,我们可决不允许!当然,这也得分拿的是什么钱。如果你杀赃官、除恶霸,取不义之财,救济穷苦的百姓,这个事,可以例外。但是,你要切记谨慎,不能胡来。这‘盗’字你记住了吗?”“记住了!”“这第三个字‘淫’。海川哪,这一条可事关重大呀!别忘了这句话:万恶淫为首,百顺孝当头。为人生到世上,应光明正大,不应该贪恋女色,做出愚蠢的没有道德的事来。比如说,你仗着满身的武艺,高来高去,陆地飞腾,可以走千家越百户,看着谁家的少妇长女就进行调戏,要干出这种事来,我们知道了,是绝不能让你活在世上的!你明白吗?”“我明白,请老师放心!”“这一条你切记住!别忘了:人之姐妹,己之姐妹;人之父母,己之父母。再说这‘妄’字。说白了就是传老婆舌。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切记话不要轻谈,有用的话就说,没用的话尽量不说。不要当着张三说李四,也不要当着李四说张三。如果用口舌挑拨是非,让人家白刃格斗,以致出了人命,我也决不答应于你!”“再说这‘酒’字。酒是最能误事的。你想一想,有多少人因为酒,倾家荡产;因为酒,破国亡家;因为酒,身败名裂。当然,酒也不是不可以动,也不是不可以喝,但要适可而止,不能因酒误事。记住了吗?”“弟子记住了!”“好吧。还有一款,不能把武术撂到地下换钱花。要想拿咱家的武术去换两个零花钱,那也是决不允许的。”
  听到这儿,童林一皱眉:“师父,那您说我怎么办才算对呢?”“当然有出路了,比如说,你凭着一身武艺,可以替国家出力报效,奋勇杀敌。在两军阵前,你把自己的能耐都施展出来。平日为了谋生,戳杆子、立场子、收徒弟、保镖、护院,这都行啊!”“噢,那我就明白了。”
  尚道明、何道源两位道爷给童林讲了两个时辰,童林心里面也明白了。另外,两位道爷又告诉童林说,如今的武林中,共有八十一个门户,并且就哪个门户有什么高人、门长是谁、有什么绝艺、有什么专长、哪个门户好、哪个门户不好,都告诉了童林。在这儿,咱们要交待一句,你说童林上山都八年了,能什么也不知道吗?其实平时两位道爷也没少告诉他。这回呢,有些事情是重新重复的,还有些事情则是刚告诉童林的。童林把两位道爷的话牢记在心。
  这一天,爷三个难离难舍,作了彻夜的长谈。到了第二天,两位道爷叫小老道把童林的东西给拿来,童林一看,一套衣眼、一个大褂,还有一双新鞋,另外还有个不大的小包。尚道爷用手一指:“海川,你把这套衣裳穿上吧。我们哥儿俩也没有别的什么可送你,这几件衣物给你做个纪念吧!”童林一听,扑通就跪在地上给两位师父磕头。过了一会儿,童林就把这身衣服穿上了。里边是粗蓝布的上衣和裤子,腿上系着腿带,外面是土黄布大衫。这大衫又大又肥,左大襟上是白骨头纽,腰裹扎着带子,把踢死牛豆包洒鞋往脚上一穿,怎么看怎么是个大老赶,好像是从深山沟里来的那侗头侗脑的土老农。两位道爷把那个小包拿来,递给了童林:“海川,庙上清苦,你也知道,本打算多给你俩钱,可我们也剩下不多了。这五两散碎的纹银,也够你回家的盘缠,你把它收起来。”童林颤抖着双手把银子接过来,再一看这银子,上面尽是锯齿,一小块一小块的,连个整块银子都不称。童林明白,就凑这点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很不容易啊。童林接过银子,热泪盈眶:“多谢老师赠我的盘缠!”两位道爷说:“天也不早了,吃完了饭,你就起身吧。往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们老哥儿俩打招呼。”“是!”
  童林吃完了饭,把子母鸡爪鸳鸯钺往腰里一别,摸摸兜儿里面那五两碎银子,就准备要动身了。庙里的小老道听说童林要走了,也都来到院里为他送行。两位道爷一直把童林送出二仙观。
  到了那两棵大树的跟前,尚道爷说话了:“海川哪,走吧!”童林又跪下给两位师父磕头,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恩师,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我说点什么话来表达我的心意呢?两位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还传授我绝艺。如今我们就要分手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恩师给你们问安!”“哈哈哈!……海川,你怎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呢?男子汉志在四方,应当到外边去闯荡,不要作妇人之态。走吧!”童林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这才跟小老道们一一握手告别。就这样,童林一狠心,离开了龙虎山。
  童林边往前走,边往回瞅,走一步一回头。大约走出三里多地,童林再一回头,师父还在庙门口站着呢。童林频频摆手,一狠心拐进了山弯儿,再一回头,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山上住了八年,童林对这山上的道路也非常熟悉了,哪条道通哪儿,他闭着眼都能找到。
  出了山的外边,童林就开始想家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何况童林又是个孝子。你别看他当初因为要钱把爹给误伤了,可童林平日很好。他长这么大没离开过爹娘和兄弟,这一次离家八年,你说他能不想吗?其实,童林在学艺期间也没少掉眼泪。今儿个,童林一离开龙虎山,真好像小鸟出了笼子一样痛快、自由、轻松!想起父母和兄弟,童林的心里就火辣辣的,恨不能插上双翅,一下子飞回童家庄。同时,童林又担心父母的身体,老爹快七十了,母亲也六十五六了,两位老人怎么样呢?还在不在呢?万—……但愿苍天保佑两位老人平安无事!童林心里着急,脚下也加快了步子。现在走道,童林觉着特别轻巧,就仿佛两只脚上挂着风一样,只要稍微一使劲,走个十里八里的全不在话下。
  离开龙虎山,童林又走了一天,就觉着又累又饿。童林一想,我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吃饱了再赶路。他又往前走了一程,哎,前面是一个大镇子,这镇子叫双雄镇。童林进了镇子一看,嗬,这镇子像个小城市一样!怎么这么热闹,人怎么这么多?闹了半天,这双雄镇是从江西进北京的咽喉要道。去湖南、湖北……这儿是通往四面八方的必经之路。童林一想,我的钱也不多,吃好的吃不起,干脆,吃两碗面条就算了。童林闪目一看,靠着路北,饭馆一家挨一家,大饭庄子也有,小门脸儿的也有。童林找了一家比较便宜的饭馆就进去了。
  进里边一看,饺子、面条、大碗面,什么都有。童林找了个座坐下。伙计边擦桌子边问:“客爷,您吃点什么?”“面。”“那您打算用多少?”“嗯……先给我来二斤吧。”童林约莫有二斤差不多。一会儿的工夫,面也给下好了,作料也给端上来了。童林一吃,哎哟,这个香啊!他一转碗,就把这两碗面给吃下去了。他咂咂嘴,觉着还没吃饱,再来两碗吧。想到这儿,童林朝伙计叫道:“伙计啊,再给我下二斤!”“啊!”伙计一听就咧嘴,这位能吃四斤面条!这可真行!二斤面下好了,伙计用大海碗给童林端上来。童林没费劲,就吃完了。这回可饱了。童林打了个嗝,用手揉了揉胸脯:“多少钱?”“不多,八个老钱。”“哎,还真不贵!”童林伸手就在兜里摸这根子。童林不摸则可,一摸这银子,“哟!”他就傻眼了:五两银子不翼而飞。这下可把童林给急坏了,浑身上下翻了个到,没有。后来他发现,这兜儿底下有个小窟窿,那银子肯定从这小窟窿里溜出去了。你想,童林一路上马不停蹄,一跑一颠,那点碎银子可不全得颠到外面去吗?这会儿,童林急得直冒汗。俗话说:一文钱逼倒英雄汉。你吃了人家的东西,到时拿不出钱来,这玩艺儿怎么交待得了呢!伙计一看,这位什么毛病?吃面条的时候挺痛快,怎么给钱的时候这么难呢?“我说这位大爷,快把钱赏出来吧,我们还等着算账呢!”“唉唉……唉!这……”童林实在没办法了,“我说堂倌哥哥,实在对不起!”“什么事?”“我把钱丢了。”“啊!钱丢了?这么说你吃面条以前就没摸摸兜里有没有钱?”“我马虎了。就揣在兜里头,谁知这儿有个窟窿,钱从这儿给掉出去了!”伙计把眼一瞪:“我说大爷,您这就个对了!我不管您有没有钱,您吃了我们的面条,就得付钱。我们是小本经营。您想想,您丢了钱您不给,他丢了钱再不给,我们这不就倒塌啦?”童林一琢磨,这可怎么办呢?摸摸身上的衣裳,也值四碗面条的钱,可这是老师留给我做纪念的呀,我刚离开龙虎山就把这衣裳给当了,这像话吗?可不能这样做!浑身上下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办呢?童林让钱憋得都转了向了。
  正这时候,掌柜的过来了。“怎么回事?”伙计说:“您看这位大爷,吃了咱的面条不给钱!他说他的钱给丢了。您看,这怎么办呢?”童林一看是掌柜的来了,赶紧上前解释。他把自己的情况讲了一遍。掌柜的听完,看看童林这穿着打扮,瞅瞅他的举止动作,觉着这人不像个说瞎话的。“哎,我说小伙子,你贵姓?”“免贵姓童。”“这么办吧,这几碗面条钱我不收了。”童林一听,他是感恩不尽啊!“掌柜的,这可不行!虽说我现在没有钱,但这面钱我非给不可!”“非给?你没钱给什么?”“那……我打算找点生财之道。”“嗬,生财之道!你是会什么手艺呢,还是有什么挣钱的路子?”“我会练武术。我打算找个把势场子,求求帮。只要能求来俩钱,还您这面条钱不成问题。请问,这儿有没有把势场子?”童林这么一问,掌柜的反倒来了情绪。“我说姓童的伙计,我们双雄镇别的可能不行,要讲这把势场,那可是远近驰名啊!你来看,离开我们的饭馆往前走,走到那小十字路口,一拐弯儿,那儿有座庙,叫关帝庙。在关帝庙的前边,就有个大把势场子。我们这儿还有个著名的老师父,他叫铁背龟雷春。雷老师光徒弟就收了四五十号。你要是能和雷师父认识认识,到他那儿求个帮,讨个路费,不在话下!”童林听罢,眼前一亮。师父说过,一笔写不出俩绿林来,练武术的都是一个祖师爷,人不亲,艺还亲呢。如果到了外面,有个马高镫短,可以到把势场子求俩钱,不就把这账给结了吗?
  想到这儿,童林往起一站:“掌柜的,您贵姓?”“免贵姓李。”“李掌柜,那我就去了。您放心,过一会儿,我就把这面条钱给您送来。”“好说好说。我不要了,说话算数!”话音未落,童林一转身,就离开了这小饭馆,直奔关帝庙去了。
  欲知童林求帮成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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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关帝庙求帮遭欺侮 把势场大斗雷师父
从小饭馆出来,童林顺着大街直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他就到了小十字路口。童林转脸一看,果不其然,在路北边有座大庙,等再来到庙前这么一看,嗬,这儿围了好几百号观众。童林兴冲冲走到人群的后边,踮着脚往里边一看,这场子可不小,地面也挺平坦,里边用白沙子铺了块地,无论练武器,还是练拳脚,都能施展得开。再一看,里边还戳着兵刃架子,架子上的兵刃锃亮,阳光一照,夺人二目。地下还放着石礅、石锁、铁锁、七节鞭、三节棍,家伙还真不少!
  靠着里首,放着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茶盘,旁边还放着瓜子、点心、瓜果梨桃。在八仙桌的旁边,放着把椅子,这椅子空着没人坐。旁边还有几条板凳,在板凳上坐着十几个小伙子。这些小伙子,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敞胸露怀,手上都戴着护腕,腰里系着板带,下身穿蹲裆滚裤,脚蹬抓地虎的快靴。有的把辫子盘在脖子上,也有的盘在头上。一个个胸脯鼓鼓的,腮帮子努努的,屁股蛋儿都翻着,浑身上下全是腱子肉,一看就知是练家子弟。但这里谁是头儿,谁说了算,童林不知道。
  再一看,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光着膀子在里头来回溜达,看那意思要准备练武。童林一想,我来的正是时候,要不人家正练到半截,我再进去求帮,那就麻烦了,趁这会儿的机会,我赶快进去说话。童林的面子还挺矮。话又说回来,和别人伸手求帮要钱,这滋味的确也不太好。童林鼓了鼓劲,分开人群就往里挤:“借光、借光、借光、借光!……”人们给他闪开一条道,童林就进了里边。
  求帮也有求帮的规矩,不能贸然从事。童林双手一抱拳,冲着这些小伙子作揖:“各位老大,辛苦辛苦,我给各位道辛苦了!”这就是行话。里边这十几个人一听,转圈儿的也不转了,甩脸齐往外观看。只见一个庄稼大汉站在那里,紫微微的面孔,两道浓眉,长得方面大耳,虎头虎脑,手里还拎着个包。那包是什么?两边还带尖儿,锃亮,好像是兵器。小伙子们瞅了半天也不认得,其中有一位沉着脸问:“好说好说,不辛苦、不辛苦!有事?”“各位老师,请把天门打开,我要高攀一步!”这些人一听,这是行家呀!有个小伙子往后退了一步:“好,天门打开了,请您高升吧!”童林这才迈步进到里边。
  敢情哪,这里边还有个小头目。这小伙子有二十六七岁,黑灿灿的面皮,大辫子在脖子上盘着,身上穿着白麻布衣,纽扣不系,露着个胸脯。小伙子走到了童林的面前。“老大,您辛苦了!”“嗯。有什么事吗?”“是这么回事:我从江西龙虎山来,因路上走道匆忙,把路费给丢了。我打算跟各位老大求帮。看在祖师爷的分上,能借我俩钱,您放心,我回家之后如数奉还!”“噢,是这么回事。”这头儿眨着眼睛,半天没言语,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着童林,把童林看得直发毛。过了一会儿,这位才开了口:“贵姓啊?”“免贵姓童,我叫童林,字海川。”“哎,请报个门户吧。你的老师是谁呀?”“唉……”童林一想,我不能说实话,老师告诉过我。干脆,老师怎么嘱咐我,我就怎么说吧。想到这儿,童林一抱拳:“在下没有门户。”“啊?没有门户?那你这武术是怎么练的?”“我打算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童林这人太实在,老师怎么嘱咐他,他就怎么说。哪知道这两句话一出口,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小伙子一听,哗,全站起来了。
  就见那个小头目把嘴一撇:“什么?你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你再重复一遍!”“唉,我没门没户,我打算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师兄师弟,大伙儿听见没有?这位的口气有多大!他打算另创一家武术,跳出八十一门!咱这辈子没白活呀,碰上祖师爷了!哈哈哈!……我说童林哪,你有什么本领,居然敢说这样的大话?就是成了名的剑侠,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呀!好了,求帮不难,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有一样,你得先亮亮相,让我们哥儿们开开眼,看看这另创一家的是何许人也。如果你够这份儿,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如果不够,哈哈,对不起,恕不从命!”这些人说着话,就把童林给围住了。他们把童林当做怪物,用带刺儿的话讽刺他,简直把童林说得无地自容。
  童林心中是大大的不悦呀!他心里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起哄吗!你们帮我的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就是不借给我钱,我也不能说什么,可你们不能拿我取笑呀!怎么,要拿我童林当猴耍呀?没那么容易!他又一想:算了,我再另想办法,我不求帮总行吧。想到这儿,童林拎起包转身就走。
  那位当头儿的快步上前,把童林给拦住了:“哎,留步!你打算上哪儿去?”童林说:“我打算赶我的路。”“你不是说要借钱吗?”“我不借了。”“就这么走呀?没那么容易!”童林心里说:我又不该不欠你的,也没做违法的事,怎么就没那么容易呢?想到这儿,童林把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说完了就完了,你得给我们留点纪念!我们要看看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武术的师父有什么独到之处!来来来,留两手,留两手!”
  无论他们说什么,童林也不练。只见旁边几个小伙子一挤眼:“打他!打他!”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冲过来照童林的后背嘡就是一拳。从外表看,这小子嬉皮笑脸,好像是和童林开玩笑;实质上,他这一拳可用大劲了,他打算把童林打个趴虎,逗大伙儿一乐。
  童林一看,呀呵,怎么的?要欺负我们外乡人。正这时,他觉着背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把身子往旁边一闪,那小子的一拳就打空了。童林再把脚轻轻一抬,正好挂到这位的脚面上,因为这小伙子使的劲大大,一下子收不任,身子往前一倾,扑通就掉了个趴虎。哗一声,大伙儿都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小伙子的脸可有点挂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童林:“好小子,你他妈的是从哪个山里来的野种?你哪儿是求帮呀,分明是来搅闹我们的把势场,抢我们的饭碗子!不过,你还真会两手,叫我当众丢丑。爷爷我非跟你拼命不可!”说着话,他砰地又是一拳。童林往旁边一闪,这一拳又打空了。紧接着这小伙子啪又是一脚,他想踢童林的裆。童林一看,怎么,你要下毒手哇?咱俩一无冤二无仇,你这是干什么,打算要我这条命吗?童林压着火往旁边一闪,这一脚又踢空了。
  正这个时候,从旁边又跑过来两个。三个人把童林围在中间,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童林左躲右闪。三个人忙活了半天,也没碰着童林的身子。这时,那位当头儿的也过来了:“师弟,闪开!都退到一边去!嘿嘿!别说,这老赶还真有两下子,腿脚还够利落的。我来对付他!我说姓童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得算数。叫你留点纪念,你就得留!看见没,你把我的人也给打了,今儿个你想走也走不了,想不求帮也不行!来吧,我陪你过过招!”说着话他把板带紧了紧,奔童林就是一个鸟笼探爪。童林一看,怎么,要抓我的五官?他一撤身:“我说,头儿,咱等等!我有两句话要说清楚。”“好,你说吧!”“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萍水相逢,可用不着这样啊!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在场的好几百人,你问问,我姓童的说过没说过过分的话。我只是来向你们求帮,可你们大伙儿不依不饶,这是干什么呢?是你们逼得我没有办法了,我才还手。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我还没有动真功夫。如果你们逼得太急,可作怪我手下无情了!”“哈哈哈哈!……什么?你还手下无情呢!好吧,现在你就把你那压箱底的招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瞅瞅这别开天地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嘿!招拳!”话音未落,就又是一下子。
  童林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左手拎包,右手接招,往旁边一闪身,对方这一拳又打空了。童林使了个金狮缠腕,噌的一声,三个手指头把这位的求门给抓住,然后往怀里一带。这招叫“顺风扯旗”。他脚底下使了个扫堂腿。这位噔噔噔噔出去两丈多远,噗嗤就摔了个狗吃屎。童林没觉着使多大的劲,这位就受不了啦。“好小子,你真是来砸我们这把势场来啦!弟兄们,打他!”一声令下,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童林这个后悔呀,当初还不如不来求帮。我这命怎么这么不好?遇上这么些无赖,想走都走不了。我如果伸手把他们给伤着,不就更麻烦了!但我若不伸手,又得吃亏。没办法,童林只好躲躲闪闪,用一只手去招架。你想,童林是什么武艺,受过四小剑侠的传授。工夫不大,一个个让童林打得是连滚带爬。
  童林这么一闹腾,又招引来数百名的观众。关帝庙的墙上、树上都站满了人。“哎,这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呢?不知从哪来了这么个大老赶,他一个人打十六个人,真有两下子!”“这么说,这位还有来头?”“可不是吗,他成心要砸这把势场子!”“看见没,今天非闹出事来不可!”大家伙儿在这里叽叽喳喳,说长道短,议论纷纷。
  单说把势场里边的这些小伙子,到这会儿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老赶不是一般的人。那个当头目的小伙子也没办法了,他一摆手:“别动了!”那十几个小伙子全下去了。只见这位小头目把胸脯挺一挺,把脸擦一擦:“哎哟,我这颧骨怎么这么疼?”他用手一摸,才知道是肿了,他又一摸后脑勺,鼓起一个软囊囊的大包。他这个气呀,用手一指童林:“喂,大老赶!有种的你别走,就在这儿等着!我找我师父去!”说着话,他一转身,分人群就出去了。
  童林把身上的土掸了掸,心里想:这下子可把事给闹大了!看见没,叫他师父去了。他师父是谁呢?莫非就是面馆掌柜说的那铁背龟雷春雷老师?若真是他,那也好,我就当面和他把事情解释清楚,我相信这雷老师总不能像他的这帮徒弟这么不讲理吧!
  童林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在低声叫他,童林定睛一看,从人群里边挤出一位老者。他左顾右盼之后,来到童林的面前,用手一拉童林的大褂:“小伙子,你快走吧!要不非挨插不可!你捅马蜂窝了!”听了老头这一番良言,童林是非常之感动。但他又一想:就这么走了,不清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呢?不,我不能走。“老人家,您放心,我的事还没有办完。等那小伙子把他师父叫来,我跟他师父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走也不晚。”“哎哟,小伙子,你真糊涂呀!那能解释清楚吗?你把人家徒弟给打得界青脸肿,就是有理也说不通!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要是不走,呆会儿非把你给废了不可!你知道他师父有多大的能耐吗?他用手一扇,把石头都能扇裂了;用脚一蹬,把树桩子都能踹折了,何况你是个肉人!别看你打这些人不费劲,你要跟雷师父遇上,你白搭呀!快走吧,小伙子,快走!”老头说了半天,童林也没走。
  按下童林不说,单说那挨打的小头目。这人叫什么?他叫跳界虎陈冲,是铁背龟雷春的顶门大弟子。再说雷春这人,虽然是把势场的头,但他经常不露面。高兴了,他就去坐一坐。咱不是说那场子里边放着把椅子吗,那椅子就是给雷春准备的。雷春十天半个月不去把势场,他就把这场子交给大徒弟陈冲来管理。
  陈冲从把势场跑出来,他一琢磨:雷师父上哪儿去了呢?嗯,肯定又上鲁义荣楼喝茶去了,我上那儿找找他。
  陈冲一路小跑来到了茶楼。他上楼一看,高朋满座,大伙儿把雷春围在当间儿问这问那。雷春这个人,没事他就上这里喝茶。他把鸟笼子往那儿一挂,遛着鸟,高谈阔论起来。在这小小的双雄镇,人们视雷春为神仙,无论私官两面,都把他看成圣明。雷春走到哪儿,都有溜须拍马的,雷春也吃这一套。
  瞧他这会儿,在椅子里坐着,把两个大拇指一竖,有骆驼,就不吹牛。大伙儿围着他,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着:“雷师爷,您说您这武艺是不是天下第一?”“哎,可别这么说!人后有人,天外有天,我怎么敢说是天下第一呢。这么说得了,反正我的武术不错,一般的人到不了我的眼前。”“得了吧,您是在客气。前些日子您练的那叫……噢,对了,叫铁砂掌。那么大块石头,您一掌下去,就给砸了个粉碎,您说您有多大的劲!我们从来也没见过这种功夫!还有那天您举的那石礅子,大概足有一千多斤吧?可您没费吹灰之力就举过了头顶。您真是神力哪!”
  铁背龟雷春喝着茶水,听着这些迷人的赞词,心里觉得美滋滋的。他正高兴呢,大徒弟陈冲从外头跑进来了:“师父,大势不好!”“嗯?”铁背龟雷春听罢就是一愣,他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身是伤!”“师父,您快回去看看吧!刚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个老赶,这小子一进来就求帮,还说要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武术!他以求帮为名,到这儿来搅闹我们的把势场子,您说我们能答应吗?他不说人话,一伸手就把我们哥儿们全给揍了!您瞧瞧我身上这伤!这小子现在猖狂得不得了啦,您快去看看吧!”“嗯?!”雷春把桌子一拍,挺身站起,“来了个老赶?你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了,姓童,叫童林童海川。”“他妈的,哪儿来这么个鸟!我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好吧,前头带路!”雷春跟着陈冲就出去了。
  茶楼上的人一听,哎,这还从未听说过呢!谁这么大的胆?嗯,今儿个这事肯定有意思。“走,咱们去看看!”大伙儿也都跟着去了。
  单说雷春,他大步流星一直来到关帝庙跟前。老百姓回头一看:“雷师父来了,雷师父来了!快闪开,闪开!”呼啦一下,大伙儿往左右一闪,当间儿露出一条小道,雷春就打这儿进去了。
  雷春来到里边,他徒弟用手一指:“师父您看,就是他!”铁背龟雷春紧走两步,来到童林的面前,定睛一看,真是个大老赶。“喂,我说你就是童林重海川吗?”“唉,不错。”童林一瞅来的这位,嗬,这位的个头儿可真够大的,平顶身高,足可进丈,膀大腰圆,胳膊像檩子,大腿像柁,黑灿灿的面皮,真像是烟熏火燎的金刚。童林心说:我要跟他解释清楚了,就一笔勾销;要是说岔了,今儿个可能就有一场大战;
  欲知童林如何解释,且看下回分解。
6#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7:50:43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回 无亲何拳打铁背龟 不得已涉足北京城
话说童林一看这位气势汹汹,就知道来者不善,因此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控制自己,别惹出祸来,能解释就解释。童林正想着,雷春说话了:“你是从哪儿来的?听说你要求帮?”“啊,不错!我把银子丢了,打算求各位高高手周济我一步,将来我如数奉还!”“嗯,可以,一笔写不出两个绿林来,人不亲艺还亲。不过,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听说你没门没户,还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这话是你说的吗?”“不错,是我说的。”“嘿嘿!我活了四十多岁,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新词儿!姓童的,你为何伸手打我的徒弟?”“师父,您别这么说话。请问,您就是雷春雷老师吗?”“不错,是我!”“雷师父,您先让我把话讲清楚。您想想,我身困贵宝地,求帮还怕不得,怎能撒野呢?可您手下这帮人,蛮不讲理,伸手就打,张口就骂,我万般无奈了才还的手,望雷师父明察!”“什么明察?冲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就该揍你!姓童的,甭说废话!今儿个你踢了我的场子,砸了我的饭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我们就比试比试!如果你把我打赢了,你就出个价,我姓雷的就是头滚地,也满足你的要求;要赢不了我,我就为这帮徒弟报仇雪恨!”说着话,雷春噌把大褂甩掉,紧了紧板带,拉开了门户:“伸手吧!”
  童林一看这仗非打不可了,他心中埋怨师父:为什么非得叫我说这两句话?谁都不爱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万般无奈、童林往旁边一闪身,把子母鸡爪鸳鸯钺往地上一放,再次进行解释:“雷师父,我可没有比武的意思,更不敢来砸您的场子。雷师父,您误会了!如果您不肯帮忙,我也不再强求。”“不行!姓童的,今天你不跟我交交手,就别想离开双雄镇!休走,接掌!”呼一声,雷春就使了个单掌开怀,朝童林的门面打去。童林一看来势凶猛,噌往旁边一闪身,就躲开了这一掌。
  紧接着雷春又使了个操掣连环掌,掣右手,探左手,朝童林的前心就砸来了。童林一闪身,又躲过了这一掌。童林边躲闪,边解释。可雷春呢,不但不理睬,反而一掌比一掌紧、一招比一招快地朝童林打来。
  童林一看这情况,算了,干脆我就给他点厉害瞧瞧吧!
  只见童林晃动着双掌,开始还着。童林围着雷春这么一转,雷春就傻眼了。他一瞅,前边也是老赶,后边也是老赶,左边也是老赶,右边也是老赶。他也不知道哪个是真老赶,哪个是假老赶了。雷春心里想:这小子的本领可真够高啊!我连他的边儿都沾不上。怪不得我那么多徒弟都让他给打了个屁滚尿流。难道说,今天我也要丢人不成?
  其实,如果雷春这会儿不再打了,这结果还挺好,童林也绝不可能再伸手打了。可雷春还挺爱面子,觉着自己如果就此罢手,脸上就无光。再则呢,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那么些大话,如果一停手,那不等于怕了人家了吗?雷春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呀!他咬紧了牙关,仍然晃动双拳,朝童林打去。童林一转身,就转到雷春的身后边去了。童林一看,这雷春没完没了,干脆,我给他一下子吧!想到这儿,他把胳膊往前一探,亮出柳叶绵丝掌,然后用手指头轻轻一点雷春的后背,雷春就觉着有人摸了一下他的脊背,心里一想,坏了,我上当了!这老赶绕到我身后边去了。
  前边咱们说过,雷春的绰号叫铁背龟,他会靠山背的功夫。他经常叫徒弟拿大木槌子砸他的后背,一般的拳掌打上来,跟没打一样。雷春把舌尖顶上牙膛,两肩往上一耸,后背一绷,打算把童林这掌给绷出去。这他可想错了。
  童林这拳掌讲的是按外伤内。虽然他没有使劲,但打上去也有泰山之力。耳朵里就听啪的一声,只见雷春噔噔噔噔往前跑了十几步,就觉着两肋发胀,胸口发热,头发沉,脚发轻,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哇地吐了一大口。大伙儿都吓了一跳。“哎哟,吐血了!”其实呢,雷春吐出去的全是他早晨吃的炸酱面。
  童林在旁边一看,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拳掌会有这么厉害。童林赶紧跑过去,把雷春给扶起来:“雷师父,实在对不起,恕在下失手了!”雷春张着大嘴,喘了半天气,这才平静下来。他望了望童林,一点头:“童老师,我算开眼了!哈哈!你可真有两下子!从今以后,双雄镇就没有我姓雷的这一号啦,我让给你姓童的啦!”“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哎,好了好了,别说了!”
  你甭说,雷春这人还真有点骨气。说完了话,他把衣服穿上,一挥手把陈冲叫进来,扒在他耳边说了会儿话。陈冲一转身,就跑到关帝庙里头去了。时间不大,陈冲又跑了回来,把十两银子递到雷春的手里,雷春一转身又递给了童林:“童老师,这十两纹银,是我奉送您的,您就拿著作路费用吧。我认输了!”童林一看,没有接,心里想:我把人家师徒都给揍了,临完还要人家的钱?他觉着于心不忍,实在过意不去。童林想再解释一下,雷春一摆手:“甭解释了!这皮咱们算掀过去了。不过童老师,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铁背龟雷春也算有一号,在这双雄镇呆了十几年。如今我要走了,请您记住今日今时!只要我还有三寸气在,这一掌之仇,我是非报不可!”
  按下雷春带徒弟离开双雄镇不提。
  单说童林,他接过十两银子,心中暗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赶紧起身回家去见父母。就这样,童林一转身离开了双雄镇。
  书中代言,只因童林初下龙虎山,误走双雄镇,掌打铁背龟雷春,结下了一掌之仇,后来的麻烦可就多了。到了后文书中,有一段杭州立擂。有个叫铁背罗汉法禅的人,他是云南八卦山上的四庄主,他找童林,要给徒弟雷春报仇。这才引出了童海川三次赴杭州,掌打铁背罗汉法禅一段。这是后文书,咱先不提。
  单说童林,离开双雄镇,赶奔霸州。虽然有了点钱,但童林还很简朴。他一路之上,住小店,吃面条,啃饽饽。他想方设法要省下五两银子,好给父母带回去。
  这一天傍黑的时候,童林就到了童家庄。他站在高坡之上,手搭凉棚往家里望,心中一阵酸楚,眼泪顺两颊就掉了下来。童林心里说:爹爹、娘,你们的不孝之子回来了!不知两位老人身体如何?想到这儿,童林恨不能马上推开门,唤一声爹娘。他又一想:不行,虽然事过八年,但不知爹爹还生不生我的气。要是他还生我的气,我一进屋,非把他给气坏了不可。这样吧,我先在窗户下听一听他老人家的口气,如果他不计较我,我就进去;如果他还生我的气,我也只好另想办法。想到这儿,童林转身来到后院。他看见自己当年亲手栽的那棵枣树此时已长成了大树;再抬头看看西屋,灯还亮着。童林蹑手蹑脚,来到后窗户台,用舌头尖舔破窗户往屋里一瞧。哎哟,这八年的变化可真不小,家里的摆设还不如当初。咱前边说过,童林是他们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当初他每年都挣不少钱,你想,童林八年不在家,少收入了多少钱!
  童林再往炕上一看,童老爹正在那儿躺着,胸脯上还盖着一床被子。童林提鼻子一闻,屋里一股药味,只见母亲正蹲在地上煎药,童森也在地下忙着什么。这屋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言语。此时此刻,童林真想用嗓子唤一声爹娘,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童林强忍心中的痛苦,继续往下看着。只见他母亲把煎好的药双手端到爹面前:“他爹,把药喝下去吧。”童老爹晃晃脑袋:“算了,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我没说吗,我就是一口气,什么病也没有。这个冤家不在我眼前,我就死不了!明儿个别再给我抓药了。”“咳,有气不就是有病吗?他爹,你就把这药吃下去吧!过去的事,就别再想它了。”“什么?”老头儿一听,胡子都掀起来了。“你说得轻巧,我不要想它了?我是他爹,他是我儿,他一下子没把我给摔冒了泡!怎么,就拉倒了?我问你,有时看你偷偷抹眼泪,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孽种呀?你要是想他,咱夫妻的感情就算了结,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领着老二过日子。你……你给我滚!”“哎哟,快别说了!我是说,童林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一走八年,音信皆无,当娘的我怎能不挂念呢?世上有几个像你那么狠心的人呢?”“嗯,我是铁到底了,永远也不想见他!他爱死爱活,我管不着。假如他还活着,只要一进我的屋门,我就撞脑袋!”
  童林一听,心唰一下就凉了。他心里想:怎么办呢?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饶了我呢?童林这么一想,不由得流下两行热泪。
  最后,童林一狠心,算了,我也不和他们见面了。他把这五两银子往窗台上一放,转身就走了。出了院子,童林又一琢磨:不行!不跟他们打个招呼,万一这银子丢了怎么办呢?他又回到窗台跟前,用手轻轻弹了弹窗户。“谁啊?”屋里传出童老爹的问话声。不一会儿,童森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人,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童森往窗户台上一瞅,哎,那是什么东西?白晃晃的还发着光。他走到近前一看:“银子?!是谁放在这儿的?”童森正在这儿发愣呢,童老爹又说话了:“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呀?怎么回事?是猫还是狗?”“嗯……什么也不是!”童森说着话就进了屋。他把这五两银子往爹的面前一放,三口人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是童林放到这儿的。
  单说童林,他把银子放好了,轻轻敲过窗户,一转身又来到了院子外头。童林想:我可怎么办呢?上哪儿去呢?哎,对了,我上北京去!那是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藏龙卧虎哇!就凭我这点能耐,到那儿混口饭吃.恐怕也不成问题。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找个地方戳杆子、立场子、收徒弟。要是能成家立业,再做点阔事,到那会儿再回来,好好给爹赔个不是,他的气也许就消了。童林主意已定,把牙关一咬,转身奔北京走去。
  进了京城,童林一瞧,嗬,可真了不得!巍峨的城楼、高大的宫殿把童林给揽了个眼花缘乱。
  童林找了一个起伙的小店住下。第二天早晨一起来,他就到街上找活儿去了。
  童林在街上转了半天,大失所望。原来,他以为在这地方混口饭吃还不容易?结果到这儿一看,可不是吗,就那么不容易。戳杆子、立场子?在哪儿戳?上哪儿去立呢?尤其北京这地方,南庭北亭,设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街上管得非常之严,对闲杂人格外注意,当兵的手拿兵器,来回直溜达。一看这情况,童林的心里就有点发虚。
  一日两,两日三,童林住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到个挣钱的差事。
  单说这一天,童林拎着包,在大街上来回转悠。这天儿可真够冷的,童林身上的衣服也不厚,那两个钱也都花完了。童林心想:这回跟八年前在龙虎山遇难一样。难道说我还死个第二回不成?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回去,宁愿让我爹生气,也得找个安身之地。童林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来到天桥这儿了。此时,天已发黑,可童林还没吃着东西。他把裤带紧了紧,又转悠了一会儿。到了定更的时候,童林不敢转了。他一看,街上也戒严了。路静人稀,所有的小商店都关门闭户,只有巡城的小队子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着。
  童林见势不妙,赶紧顺着墙根儿往前走。这会儿,童林也弄不清楚自己走的这是什么地方。书中代言,童林走的这地方是安定门里富贵巷。童林。看前边好像有大门楼,甭问,这儿住的准是个大财主。童林一想:我也没钱了,上哪儿住店人家也不会要,干脆,我就在这门楼下蹲上一宿,等明天再想办法。
  说话的工夫,雪花就飘下来了。
  童林走近门楼,仔细一瞧,门前还有一对石头狮子,红色的门楼,像庙一样。门前八字照壁,非常宽阔。他再一瞅,门楼的旁边还有两个石头门垛儿。童林靠着这门垛儿,怀里抱着子母鸡爪鸳鸯钺就睡着了。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长盹睡多。
  到半夜的时候,雪下了有一尺多厚,天亮了,整个北京城已被大雪覆盖。童林还睡着呢。
  正这时候,只听得吱纽纽、咣当的声音,大门就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伙儿人。这些人长袍短褂,外面披着皮袍,在这儿往两旁一闪,打后边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迈着方步走到门口。先咳嗽了一声,然后他仰面望天,又瞅瞅地上的积雪,面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谁知,他们这一出来,把童林给惊醒了。童林抬头一看,哟,里边出来人了!我得给人家躲开。他这么想着,起身就站。还没等童林站起来,扑通又摔倒了。这一摔不要紧,当啷啷把子母鸡爪鸳鸯钺掉到地上去了。就见那位主人猛一扭头:“嗯!”
  此人究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7#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7:51:09 | 只看该作者
第七回 贝勒偶得肝胆仆 海川巧逢夜行人
话说童林的兵器一落地,这回可惹祸了。本宅主人甩脸一看,当时就把脸沉下去了:“嗯!”然后他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手下的人一看主人生气了,可把他们给吓坏了。就见其中一个当头儿的大步来到童林面前:“喂,你贼眉鼠眼的要干什么?怎么,你还有凶器?”童林一看自己惹祸了,赶紧就解释道:“噢,回这位的话,我是好人。因为昨夜晚我没有找着店房,所以就在这儿避了避风雪,刚才我听见里边有人出来了,我怕挡了人家的道,就起身往开躲,谁知不慎将兵器掉到地上,惊动了各位大人。另外,这东西是我练武术的兵器,不是什么凶器。”那位主人看了看童林:“你真是好人吗?”“真是好人!不信,你可以派人去调查!”“好了。要这么的,我就不把你往官府里头送了;不然的话,我非让你吃几个月的官司!”
  书中代言,这位是在这儿吹牛吗?不是。他正是本套书中主要的人物,未来的雍正皇帝,名叫胤禛。这座府,正是雍亲王胤禛的王府。咱们说过,现在是康熙年间,这位胤禛正是康熙的四儿子,官封四贝勒,最近又提他为雍亲王。你想想,这样的人物要把童林送到官府里,或者问成死罪,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不过今天,胤禛挺高兴。他喜欢欣赏雪景,每一场大雪之后,他都要带一些保镖、仆人到外头去看看。今天呢,也不例外。今天这场雪是入冬以来的头一场,所以胤禛是非看不可啊。他带着大总管何春、二总管何吉,还有几个保镖的镖师,就出来赏雪,谁知,正好遇上童林这么个人。
  胤禛一听童林会把势,便乐了。因为胤禛对练武术的人,一向都挺亲热。他本身的武艺也不错。胤禛让何春把童林叫到自己的眼前,他仔细地看了看童林,一看这人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长得可不错呀,虎头虎脑,一团正气。“我说,你真会武术?”“唉,我练过武术。”“你是哪儿的人?”“小人我是京南霸州童家庄人。”“到北京来干什么?”“到北京谋生,来找个职业。”“找着了吗?”“没有。因为我到了这里投亲不遇,访友不着,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因此才露宿街头,惊动了您老人家!”“噢。何春哪,咱们不是缺一个打更的吗?”“嗯,老孙头儿请长假到今天也没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准。听说他老伴儿死了,等处理完事,最快也得半年吧。”“那就把童林收下吧,你给他补个名字,顶老孙头儿,让他在咱们这儿打更吧。”“嗻!”
  童林一听,可乐坏了。他心里想:就是手托银子,剜门子、撬窗户,想在这院里求个打更的差事,也不一定能讨来呀!可我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了。真是大难不死,长有后福呀!这会儿,何春也乐呵呵地对童林说:“你还不过去给爷磕头!”童林一听“爷”,心想这辈儿从哪儿论的?但他再一看这人这长相打扮,白白的脸膛,浓黑的剑眉,大大的眼睛,特别是那鼻子,长得与众不同——大鹰钩鼻子,没留胡子,身穿酱紫色的长袍,外面披着狐狸皮斗篷。呵,显得是雍容华贵、不同凡响。童林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当大官的。想到这儿,童林跪下给回贝勒磕了几个头:“谢爷赏饭!”“噢,把他带回去吧。”四贝勒胤禛在外面怎么赏雪,咱不提。
  单说童林,跟着大总管何春进到院子的里边。何春把童林的名子给补上以后,就把他领到打更人住的这屋里来了。“童林,你就住在这屋吧。”童林一看,嗬,光打更的就有二十四人。这屋里头暖气扑脸,在对面的大炕上,一排行李叠得整整齐齐。大伙儿一看大总管给领进来个庄稼小伙子,哗全站起来给何春见礼:“总管爷早!”“嗯嗯。我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新招来打更的,他姓童,往后大伙儿多关照点儿。你们先给他安排个地方。”大伙儿一看是人总管领米的人,谁也个敢小瞧,赶紧在炕头那儿给童林腾出块地方,找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给童林放好了。
  开早饭的时候,童林跟着大伙儿来到了伙房。童林一看,这伙房里边可真够大的,足能装一百多人。在伙房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在桌子的两边,放着长凳。这时,跑堂儿的把包子给端上来了。童林一看大包子,顿感饥肠辘辘,直流口水,童林可真饿坏了。“童林,吃吧,别客气!”几个打更的还直招呼童林。童林也顾不得别的了,连筷子都没拿,左手抓个包子,右手抓个包子,往嘴里一扔,连咬都不咬,呼噜就进肚了。童林越吃越香,越吃越快,简直就像流星赶月似的。时间不大,四盘包子全进肚了。大伙儿一看,都傻眼了。
  到了晚上,童林开始打更了。咱们说过,童林这个人,他干什么活儿都非常仔细认真,总觉着人家对我也不错,我也不能对不起人家。每天,他起得最早,用大扫帚把院子扫一扫,再把痰桶、夜壶一一都倒了,然后把屋里再擦抹干净。不该他干的活儿,他也干。他每天都比别人值班值得早,也比别人下班下得晚,真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人要勤快了,谁都喜欢。童林在贝勒府呆了不到十天,就博得了大伙儿的欢心。不知什么时候,这信儿就传到了胤禛的耳朵里头。正赶这年冬天,贝勒府后院还有点工程没有完工。在贝勒府的后院,正建着一个花园,还有好多的材料没有搬来,就说那个条石,一块有好几百斤,四个小伙子还抬不动。这一天,正值童林歇班,他觉着没事干,就往工地那边溜达去了。等童林来到工地跟前,正看着有几个小伙子在那儿抬石条。童林心想:省得呆着没事干,我干脆去帮他们干活儿吧。
  童林走到那大石条的跟前,二话没说,顺手夹起一块就走了。大伙儿一看,都惊呆了,没想到这打更的有这么大的劲,真厉害呀!童林连着搬了几趟,觉着不过瘾,就一只胳膊夹一块,那真是行走如飞。
  这下子可把贝勒府给震动了,人们叽叽喳喳议论不休。正这时候,四贝勒胤禛走过来了,他一眼就看见童林了:“嘿!这小伙子劲儿真大!”胤禛十分欣赏童林,他一直看到大伙儿搬完了石条,才传话把童林叫到自己面前。童林见到胤禛往下一跪:“给爷请安!”“起来。你这劲可不小哇!”“哎,我就有把子笨力气。”“哈哈!你那会儿说你会武术,能不能练两套给我看看?”“回爷的话,我练不好,怕惹您生气。”“别客气,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练到什么程度,让我开开眼!”“是!”童林心里说:别的我不会,要讲武术,我可太内行了。我有这能耐,不在这儿施展,在哪儿施展?俗话说: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想到这儿,童林把衣服甩掉,走行门,迈过步,就练了一套八卦柳叶绵丝掌。这一趟掌,要给外行看了,那简直无聊至极。可雍亲王胤禛倒是看出些东西,虽然他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他对武术之精是一般人无法相比的。“高!童林,别练了!”看完了童林的这一趟掌,胤禛心中暗喜。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拍了拍童林的肩膀:“我要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武功,何必叫你去打更呢!这么办吧,何春!”“在!”“给童林补个名字,让他给我当保镖,护院的镖师。”他这一句话,就等于皇王圣旨。童林平地一升,就当了教师爷。从此他可以在贝勒府拿大份的银子,吃香的、喝辣的,谁敢得罪?就见何春乐呵呵走过来,给童林一作揖:“童师爷,给您贺喜了!”童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连忙跪下来,向四贝勒谢恩。
  从这一天起,童林就从伙房升到东套院教师爷的屋里去了。这里共有教师二十五人,其中有一个头目,这人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叫神枪花四马花万春,家住边北辽东,因家中有事,他暂时先回去了。童林顶的正是花四马的位置。这样,童林就又升一级,不但是师爷,而且还是师爷里头的头儿。
  从此之后,大伙儿见了童林都爷长爷短地称呼他。
  童林呢,他仍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虽说童林每月开八十两纹银,但他从不敢惜花一个钱。他常这样暗自思想:之所以有我童林的今天,是因苍天有眼,神佛保佑。这回,我又遇上了贵人,要不是贝勒爷解救我,我这条命早完了。童林想来想去,又想到家里去了。按理说,我现在也应该把老爹老娘接来,让他们高高兴兴享享福。他又一想:不行。我初来乍到,基础还不深。等我再积蓄点钱,把他们接来享福也不迟。
  思前想后,童林把思路一收,又开始琢磨保镖护院的事了。我这师爷是干什么的?只是保镖护院?不是。更主要的是保护四贝勒爷,保证他老人家的安全。万一他出点什么事,就是我的责任,我又如何担当得起呢?这事可万万不能马虎呀!
  打这儿开始,童林将手下的二十四个保镖分成两班儿,让他们日夜轮流巡逻,保护贝勒爷。除此而外,童林自己还单独值班。
  单说这天晚上,童林从屋里出来,走到后院。童林轻手轻脚走近四贝勒爷的寝室,一看室内的灯已熄灭,听听屋内没有什么动静,心想贝勒爷可能早已入睡了。
  离开寝室,童林来到前院一看,院子里非常平坦。他抬头仰望,皓月当空。童林倒背着双手,轻轻打了个咳声,心里说:童林我虚度光阴,一晃三十三岁,仍一事无成,到今天,只不过刚讨得一碗饭。想想当初,自己因赌博误伤老父,真是追悔莫及呀!盼着吧,等到来年的今天,假如事情没有变化,我能在这儿扎根,就把爹娘接来。想到这儿,童林心血来潮,把衣服归整归整,先练了一趟柳叶绵丝掌,然后又操起子母鸡爪鸳鸯钺,走行门,迈过步,把双钺一分,就练开了。平时童林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练功,今儿个趁夜深人静,皓月当空,童林越练越来劲儿,越练越得意。
  练了一会儿,童林一收招,把双钺搁进皮套里头背好了,又到后院巡逻去了。走到贝勒爷的寝室前,童林停身看了看,见平安无事,又往东走去。走了好几步,就听着头顶上有喇喇的响声。“嗯!”童林就是一怔。他心里想:坏了!因为童林明白这是夜行人行动时衣服上挂动的风声,而且童林也判断出夜行人行动的速度之快。童林抬头定睛看,哎哟,在房上趴着两条黑影。童林心想:这是干什么的?莫非是来盗窃金银财宝?还是……想到这儿,童林伸手摸摸鸳鸯钺,但他没拽出来,恐怕打草惊蛇。童林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咳嗽了一声:“呵咳!”意思告诉对方,你们的行动已被我发现。然后童林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行话,“和字,并肩字,风紧,撤吧,嗯?”这是什么意思呢?那意思是说:咱们都是夜行人,这儿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们赶紧溜达溜达去吧,没事不要在这儿找不顺心。
  房上这俩人一听,呀呵!探头往下一看,是个打更的,心里说:瞧,这个大老赶子还会我们的行话哩。溜达溜达,哪儿溜达去?风紧?屁!怕风紧我们就不来了。
  童林正在底下站着,就见房上一个黑影,双腿一飘,噌,从房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到童林的眼前。就见这人微微一笑:“喂,你是这儿的什么人?”童林心里说:我叫你走,你怎么还下来了?他再一看这人,二十岁上下,脑袋刮得锃亮,像是个和尚,身穿僧衣,腰里系着带子,半截白布高装袜子,脚蹬一双开口的僧鞋,后背背着一条独龙单拐。童林心里说:怎么这和尚还干这种事呢。“这位出家人,你来此做甚?”“溜达溜达。”“溜达溜达?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来溜达?!赶快离开,不要惊动了王驾!”“哈哈哈,王驾?王驾能卖多少钱?王驾不也是人吗?难道说他三头六臂?他这地方就不许别人溜达?不是贫僧说大话,慢说这小小的雍亲王府,就是皇宫大内三尺禁地,只要贫僧高兴,也敢进去溜达溜达!”童林心想:这位这么连喊带叫,万一把贝勒爷给惊醒了,那可怎么办呢?想到这儿,童林一摆手:“我说出家人,请你压低声音,有话咱到前边讲。”“行啊,去哪儿都行,我还怕你吗?”话音未落,在房上呆着的那一位噌地也跳了下来。这位穿一身青缎夜行衣,后背背一把单刀,长得虎头虎脑,二十岁左右。
  说着话,三人就来到了跨院儿。童林一抱拳:“二位,你们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说要用钱?用钱说话,我多了没有,百八十两还有,我给二位准备一下怎么样?只求你们迅速离开此地,咱们彼此让个方便!”“嘿,想不到一个大老赶子还真有点银子!告诉你,我们不是为钱来的!”“不是为钱?那你们二位要干什么?”“不干什么,就为溜达溜达。在雍亲王府转转,开开眼界。”“两位,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今天你们是遇上我了,要碰上旁人,这一示警,大伙儿都来了,非把你送到官府不可!二位,趁别人还不知道,你们赶紧走吧!”“你贵姓?”“免贵姓童,单字名林,字海川。”“噢,童海川。你是这儿的什么人?”“我是保镖护院的小头目。”“呵,教师爷呀!听你这么一说,我们是应该走了,不过,刚才看你还练了几下子,不管怎么说,咱也得交交手,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对不?来,我领教!”这和尚真不讲理,他从背后拽出独龙单拐奔童林就是一下。童林一看来势甚猛,往旁边一闪身,这一拐就走空了。和尚抽回拐,一转身,使了个顺风扯旗,拐随人转,又是一拐。童林一低头,又躲开了。这和尚连三并四,一口气打出十来拐。童林始终没有还手。旁边那位一看:“嗬,这老赶还真有两下子!接刀!”话音未落,他拔刀就刺。童林一闪身,又躲过了这刀。躲来躲去,童林心想:嘿嘿,这俩小子真是得寸进尺,他们还真下毒手啦!想到这儿,童林一挥手,噌一声,拔出子母鸡爪鸳鸯钺,他要大战夜行人!
  欲知童林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8#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7:51:44 | 只看该作者
第八回 贝勒府两战夜行人 童林处八拜识英雄
话说两位夜行人和童林纠缠不休,一个使刀,一个使拐,奔童林就下了毒手。
  童林一看,心中大大地不悦!干脆,我快点把他们打发走得了。想到这儿,童林拽出子母鸡爪鸳鸯钺,双手一分,同这俩人就战到一处。你别看这俩人蹦得都挺欢,他们的功夫是远不如童林哪。几个回合过后,只听当啷一声,年轻人手中的单刀落地。怎么回事呢?原来呀,童林打着打着,就用钺上那鸡爪把对方的单刀给挂住,然后他轻轻往怀里一拽,就把那人手中的单刀给拽落在地上。
  接前文书,童林在上面虚晃双钺,底下就是一脚,又把那和尚给踹了一个跟头。如果童林跟过去,一钺即能结果他的性命,可童林没那么做。他往后一撤身,把双钺交到单手:“朋友,咱们无仇无恨,你们逃命去吧!”这俩年轻人一听,全愣住了。好半天他俩才醒悟过来:“啊,叫我们逃命?”说着话,俩人飞身形上了墙,冲童林微微一笑:“姓童的,搁着你的,放着我们的,不一定哪天高兴了,还来找你!”说罢转身就走。
  童林一哈腰,从墙根儿底下,把那单刀拣起来,对墙上那个年轻人叹道:“喂,慢走,把刀带上!”嗖一声,童林就把这刀给扔上去了。年轻人把刀接住,插入背后,两个人一晃身,踪迹不见了。
  童林又等了一会儿,看他们果然走了,长出一口气,把钺擦干净,装入后背的套中。
  童林来到贝勒爷的院里竖耳一听,不错,一点儿也没惊动贝勒爷。他又围着这院转来转去,一直转到天刚放亮。童林一看,前院里的人也都起来了,扫院子,收拾屋子,大伙儿正忙活呢,他这才放下了心,回屋休息去了。
  童林以为雍亲王不知道此事,谁知他想错了。
  昨天晚上,胤禛根本就没睡觉。你别看房间里止了灯,可胤禛正躺在床上想心事呢。想什么呢?他正暗自埋怨父亲康熙皇帝,说您老人家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您怎么还不赶快立嘱哇?一旦您老人家有个什么差错,这江山归谁执掌呢?我们哥兄弟好几十人,能不能落到我的头上啊?看这样子也够呛,我爹不一定把这皇位传给谁呢!胤禛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正在这儿犯愁呢,就听得院里有人说话。胤禛赶紧起身穿好了衣服,从墙上把宝剑摘下来握在手中。他在窗户上捅了个小窟窿,往外窥视。童林在外面和那俩人说的话、办的事,一点儿也没躲过胤禛的耳目,甚至连童林和那两位在跨院儿伸手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天亮以后,四贝勒起了床,仆人伺奉着刷口、净面、吃早点。过了一会儿,胤禛让何春去叫童林。
  何春来到西跨院儿就奔童林住的那屋去了。童林刚刚进屋,正准备上炕休息,他一看大总管何春进来了,急忙起身迎接:“总管您早!”“早、早!童教师,爷有话要跟你说,让你现在去一趟。”“唉!”童林也不知是什么事,起身来到了贝勒爷的书房。童林给贝勒爷请了安,垂手往旁边一站。胤禛把茶碗放下,问童林道:“童林哪!”“在!”“你来到我们府上多少天了?”“回四爷的话,七八天了。”“噢。我对你怎么样?”“爷对我恩重如山!”“既然我对你恩重如山,那你办什么事可不应该瞒着我呀!”童林一听这话,脑袋里头嗡地响了一声。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什么说的呢?哎哟,备不住昨晚上的事惊动了贝勒爷。童林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起来说话。海川,你别害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本王我全都看见了。”“小人罪该万死!”“唉,你没什么罪,你做得完全对,冤仇宜解不宜结呀!如果,昨夜你把他俩扭送到官府,判他们的徒刑,定他们的罪,这也好。不过呢,他们也有三亲六故,你抓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别人,他们还不死心,还得到本王府来捣乱,找你报仇。这样,那仇可不就越结越深了吗?你放他们走,这事做得完全对,本王不怪你。”“谢爷的圣明!”童林心想:这贝勒爷真不错呀,他真是个好官哪!贝勒爷又道:“海川哪,我听那俩人走的时候说,哪一天高兴了他们还来,你可要做点准备,备不住他们真的还来。”“爷,您放心。我没什么,但您可得注意安全啊!”“是啊,我也这么想。你看这样如何,我给五城兵马司打个招呼,让他们给派点军队来。”“爷,用不着。这种夜行人,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他们都身怀绝艺,您调多少军队来也抓不着他们。爷,有小人足矣!”“那好吧,我听你的。回屋休息去吧。”童林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童林怎么也睡不着。本来刚才那会儿他正困得要命,跟贝勒爷这么一说话,睡意就消失了。他想呀想呀,越想越觉着自己肩负的担子不轻,越想越觉得那两个贼会二进贝勒府。也不知什么时候,童林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晚上,童林拉开架子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第三天又等了一晚上,仍然平安无事。
  咱单说这一天晚上,定更天刚过,童林正围着王府转呢,就见从西墙上噌噌噌跳进五条黑影。童林一看,哟,真来了!还搬来仨!童林伸手拽出双鉞,奔那五条黑影就过去了。这时,就见那五条黑影一偏腿,同时跳到了天井当中间儿。
  走到近前,童林借月光一看,其中两位,正是那天夜里被他赶跑的那两个贼,另外那仨,童林没见过。就见当中有一个为首的小头儿,苍白的脸膛,尖下巴颏儿,浓眉毛,大眼睛,有二十四五岁,身穿青褂罩,后背背着个空刀鞘,手里端着尖翅雁翎刀。那小乔和尚往前跨了一步,指着童林:“姓童的,贫僧说话算数吧?这两天有事缠身,无暇前来,今日到此找你,讲不了,说不起,我们要报他日之仇!”童林一笑:“出家人,我欢迎你们!不过,你们为什么来此,我仍不清楚。咱这样好不好,贝勒府虽然比不了三尺禁地,但也是个重要的地方,你们这一搅闹,本身就犯下无赦之罪。你们不是要找我姓童的会器么,那好,咱们约个时间,定个地点,我童海川奉陪到底!各位意下如何?”“废话!你把这王府说得了不得了,有什么呀?贫僧要怕就不来,来就不怕!师兄,就是这小子!”小和尚甩脸向那小头目唤了一声。
  就见这位小头目右手压刀,来到童林的面前:“你叫童海川吗?”“不错,是我。”“听说你这家伙还有两下子,你把我们两位师弟给打了。今天,讲不了,说不起,我要替师弟报仇出气!休走,接刀!”话音未落,朝童林就是一刀,童林闪身躲开了。这小伙子,抽刀回去,裹脑藏头又是一刀,童林一闪身又躲过了这一刀。小伙子刀里夹腿,朝童林的小腹便踢,童林又闪身躲开了。俩人战了六七个回合,这小伙子才明白两位师弟为什么挨打,果然姓童的动作敏捷,出手不凡呀!小伙子心里说:我连他的衣服都沾不着,还报什么仇呢?小伙子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越来越紧,越来越快,十七八个回合过后,仍分辨不出个胜负。其实,童林根本就没有还着。小伙子知道自己抵不住对方,赶紧冲身后一摆手:“师弟,你们在后面看什么,还不给我一块儿上!”“唉,来了!”童林心想;好哇,五个都要上来!刹那间,童林往后一操手,“噌”他就拽出了子母鸡爪鸳鸯钺,要大战这五个夜行人。
  常言道:强狼难抵众龙,好汉架不住人多。但是,童林面前这五个人,即使把他们的本领都加起来,也顶不上童林。童林心里说:人多,人多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你们要以多取胜,好来我这儿讨个便宜?他一转念,我一个人想把他们五个给收拾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干脆我把他们几个当树转转。想到这儿,童林一哈腰,身形转动,唰唰唰走动如飞,把五个小伙子就绕在当中。这五位一看,左也是童林,右也是童林,前也是童林,后也是童林,弄不清哪个是真童林,哪个是假童林,一个个眼花缭乱,手忙脚乱。童林转来转去,转到这位当头的小伙子的眼前,双钺在上面一晃,底下就是一脚。这一脚正好蹬在这人的大腿根儿上,只听扑通一声,那位小伙子就坐到地下去了。童林噌就穿出去一丈多远,把双钺交到单手:“起来吧。逃命去吧!”这几个人一看童林收兵器不打了,都暗自长出了一口气。那位当头目的小伙子脸一红,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拣起自己失落的单刀,朝童林点点头:“罢了,多谢童老师高抬贵手!青山不倒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再见!”小伙子一声口哨,五个人转瞬即逝。童林心里说:这当头目的小伙子还挺懂事的。看来他此行,是受他人欺骗,但愿他们从此以后别再来了。
  童林拎着兵器往屋走去。等来到贝勒爷的厅前一看,坏了,四贝勒早起来了,此时他身披斗篷,正在台阶上站着看热闹呢。童林赶紧跪倒在地,给贝勒爷请安,胤禛伸手相搀:“海川哪,你一个人打五个人,真有两下子!本王在这儿瞅着,心里十分紧张,如果看你不行,我就去招呼大伙儿。好好好!太好了!”要说这人呀,谁和谁投缘,还真的说不准。咱就说童林,他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贝勒爷是无所不好、无所不喜。童林给胤禛请安后,站起身来。胤禛把童林让进屋里,赏了他一碗茶。两个人就谈论起了武术。童林说:“爷,您放心,据小人之见,他们不再来了。”“但愿如此!其实本王我倒不在乎,他们乐来就来;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军队。哈哈哈……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本工晚上请你吃饭。”童林一听,什么?贝勒爷要请我吃饭?童林赶紧跪下谢道:“小人不敢!爷,您歇着,我告退了。”
  打这以后,童林天天晚上仍旧巡逻值班,时刻都不放松警惕。一晃十天过去了,平安无事。童林心想:这伙儿人大概走了,别看我没问他们是哪儿的人,可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山东那一带的人。如果他们真是那儿的人,路途这么远,回去就不容易再来了。童林这么一想,他的心也就渐渐地放下了。
  不知不觉,童林进贝勒府已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今天,他头一次关饷,把银子领到手里,手头上只留了一两多散碎银子,其余的,他都存起来了。
  单说这一天,童林值完了夜班,打算上街去溜达溜达,顺便找个澡堂子好好烫个澡。童林来到街上,从前门外大栅栏、珠市口一直溜达到天桥,最后他找了个澡堂子,舒舒服服地烫了热水澡。童林出了澡堂子一看,太阳也快落山了,他赶紧迈步往贝勒府走去。
  童林回到贝勒府,一进屋,正好碰着大总管何春从里边出来了。“哎哟,童老师,您可回来了!”“回来了。怎么,有事吗?”“有!把人都急死了!”童林一听,心就缩紧了。“怎么,府里头出事了?”“没有,府里没出事。您听我跟您说,早上您刚一出门,就来了个老头,他说要找您,我们对他说您刚出去,让他等会儿再来。他走了不大工夫,又回来了。我们就问他贵姓高名啊,哪儿来的,找您有什么事。他只字不谈,在门房这儿坐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看您还没回来,他就走了。总而言之,他一天来了八趟,最后给您留下个纸条,这不,您看看吧。”何春说着把纸条递给了童林。童林打开纸条一看,上头写着几个字:明日早饭后,地坛一会。童林心想,这老头儿是谁呢?我在北京这块儿也没什么朋友啊,可看这意思吧,又不像朋友。难道又是找我比武的?这也备不住。童林一转念,莫非这个老头与前几天那伙儿人有关?想到这儿,童林对何春道:“总管大人,我求您一件事。”“教师爷有话您就说吧。”“这个事儿爷知道不知道?”“哪能让他知道!”“最好您不要同他说这个事,以免爷挂念我。明天我准备去看看,好弄个明白。”“童教师,我看那老头火眼金睛,手里还拎着个长条包袱,里面可能包着家伙呢。你明天是不是带上几个人去呢?你一个人人单势孤,孤掌难鸣,倘若出点事,可……”“不不不,总管放心,不至于。就是发生意外,我也有办法。”“好吧,那您可多留点神啊!”“唉,我明白。”
  童林回到屋里,往炕上一躺,就开始想这些事情。看来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过呀。过去没饭吃,也愁;如今有饭吃了,而且还露了点脸儿,也还是愁。人生的道路是何等坎坷呀!不知道明天地坛一会是吉是凶。
  欲知童林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9#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7:52:10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回 老英雄久逢强者 少侠客初会高人
话说第二天早晨,童林值班回来,把大辩儿梳了梳,穿好衣服,用完了早饭,把子母鸡爪鸳鸯钺往怀里一揣。他告诉手下的人:“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晚上肯定回来。如果爷要找我,你们就替我跟他老人家请个假。”“唉,好了。您放心走吧!”
  童林出了雍亲王府,穿过富贵巷,越过安定门,直奔地坛而去。那个时候的地坛,路静人稀,阴森僻陋。
  童林来到地坛一看,怎么没人呢?他转一圈儿看看,仍不见人影,心里说:难道这老头儿调理我不成?又一想,不能。这地方太大了,我得仔细找找。童林刚转到地坛的侧门,就见墙上噌跳上一个人。童林定睛一看,认识,正是那位年轻的秃头和尚。只见那和尚骑在墙头上,冲童林一笑:“童教师,来啦?”“唉,来了。”“呵,言而有信哪!我们老爷子在里边候着你呢。随我来!”童林看着左右无人,双腿一飘,越墙头来到了地坛的院子里面,跟着这位和尚往前走。等来到地坛东侧一看,黑压压一片全是树林。童林一看,正对面站着俩人,走到近前再一看,认识,是第二次搅闹贝勒府那五个人中的两个。
  这俩人一看童林来了,转身就往里走。童林明白,这是报信儿去了。童林跟着小和尚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树外的深处。童林抬头一望,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坐着一位老者。童林仔细一打量这位老者,身高不过五尺,骨瘦如柴,大脑壳,尖下巴,两片大扇风耳朵,深眼窝子,一双黄眼珠,下巴底下长着的一绺山羊胡向前撅着,锃亮锃亮的大秃脑袋上,一根毛都没长,这位可真是个秃子,看年纪,最少也有七十岁。他身穿上黄布裤褂,腰裹扎着带子,下边系着腿带,脚蹬一双千层的洒鞋,身旁还放着一个长条的包袱。四个小伙子往老头儿的两旁一站。
  小和尚把童林领到老者的面前:“师父,童教师来了!”老头儿拈着胡子,打量着童林:“请问,您就是雍亲王府的教师爷童林童海川吗?”“啊,不错,正是在下。敢问老英雄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哈哈哈!童教师,小老儿有名有姓,我家住山东巢父林,我们只兄弟俩人,我大哥名叫侯廷侯振远;老朽人送绰号叫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童林一听,这可是有名气的人哪!闹了半天这老头正是山东著名的英雄侯二侠。
  童林听师父说过,现在在江湖之上,有很多了不起的人物。在东边,有威震山东的侯氏兄弟;在西边,有太原府的长臂飘然叟于成于洞海,号称西方大侠;在南边,有一位出家的道人,号称南昆仑司马空;在北边,有一位独占九州笑鳌头北侠秋田秋佩雨。这几个人,号称东西南北四大昆仑,在武林之中颇享盛名。
  此时,童林闻听是赫赫有名的侯二侠,赶紧躬身施礼:“哎哟,二侠客,恕小人眸疴眼拙!我给您见礼了!”侯二侠一抱拳:“童老师免礼免礼,别客气别客气。这荒郊野外,也没有个座位。徒儿,安排安排!”“唉!”一个年轻人把凉席打开,铺到树根儿底下,侯二侠请童林席地而坐。
  书说至此,咱们交待一句。侯氏兄弟在山东开镖局,戳杆子、立场子,搞的不少买卖,那真是家称人值。侯二侠共有五个徒弟:大徒弟叫灯前无影阮合,二徒弟叫月下无踪阮壁,三徒弟叫泥腿僧张旺,四徒弟叫万里烟云一阵风徐云,五徒弟叫玺面韦陀郡甫。
  一个多月以前的一天,侯二侠正在家中闲坐,大徒弟阮合给了他一个信儿:“师父,山东曹州府有个退任的官员,这人姓赵。据我们调查得知,他是个赃官,敲骨吸髓,残害百姓,平地还要搂三尺。这一次他要谢任回北京,您说,咱就这么把他放走,这么便宜地饶了他?那不行!我看咱们是不是劫他一下子,取他这不义之财,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侯二侠听了,很感兴趣:“这个消息确叨吗?”“没错!”“这个赃官几时动身?”“过两天就起身,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做这个买卖?”侯二侠一琢磨:这样的官,岂能放过!他和大哥侯廷商议了一下,侯大侠说:“你们可要谨慎从事,不要屈杀了好人!但是,做这活儿也不能在山东境内,最好在远点儿的地方下手。”侯二侠遵照大哥的嘱托,带着五个弟兄,暗中跟着这个姓赵的赃官,离开山东曹州府,赶奔北京城。等到了河北境界,侯二侠又派手下人对这个赃官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发现自己弄错了。原来,这个姓赵的官员,不是那个赃官。侯二侠一生气,把大徒弟阮合唤到面前就是一顿训斥:“你看看你,二十七八的人了,做事情这么不老练!你这是听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幸亏咱们又进行了一次核实,不然的话,不就错杀无辜了吗?”“师父休怒,弟子有罪,下不为例!”阮合给弄了个面红耳赤。这个姓赵的官员也回北京去了,可这爷几个怎么办呢?按侯二侠的意思是返回山东曹州府,但几个徒弟却有另外的想法:“师父,我们已经到了咫尺境界,离北京城也不远了,我们还没去过北京,您老是不是领着我们到天子脚下去溜达溜达呢?”几个徒弟的一番话,把侯二侠的心也说话了。他心中暗想:我也有两三年的时间没到北京去过了,既然几个徒弟有这个愿望,那就去吧。
  这样,侯二侠带着几个徒弟,就来到了北京城。因为他们爷几个是出来劫赃官的,所以身上就没多带钱。在北京吃喝了没几天,钱就花光了。侯二侠一看,这可怎么办呢?回吧,路费又没有。爷几个一商议,干脆,咱们在北京做点活儿吧,找一个专门盘剥老百姓的赃官,去偷他一下。但是他们又一想:我们初来乍到,对北京的事情不熟悉,找谁呢?谁是贪官呢?他们只好分头行动,各自打听去了。
  那一天,玺面韦陀郡甫和泥腿僧张旺两个人来到安定门,进了富贵巷,抬头一看,路末里有座王府,金字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雍亲王府。这俩人心想:既然是雍亲王,甭问,那一定就是皇亲了。他们呀,肯定没有好东西,高高在上,敲骨吸髓。要偷就偷这种人的。两个人绕着这府转了几圈儿,踩好了道,就回去和师父打招呼。侯二侠一听:“好吧,这活儿就交给你们俩了!记住,不准枉伤人命,把钱取回来就行了,要适可而止!”“唉!”他俩人干这种活儿不只一次,经验非常之丰富。他们又来到雍亲王府,刚一上房,正赶上童林在院里头练武。他俩伸手没打几下,就被童林给打跑了。
  他俩回到店房,如实地跟师父说了一遍。侯二侠一听,就是一愣,他心里想:我不是自夸,我的这五个徒弟,一个赛一个。就拿泥腿僧张旺来说,他那条单拐,打遍了半个山东,也没有对手;再说玺面韦陀郡甫,他在年轻人当中也是佼佼者呀!怎么能让一个大老赶给打回来了呢?侯二侠又一想:这老赶还挺够意思,虽然把我的两个徒弟给打翻在地,可他却没碰他们的一根汗毛,也没给扭送到官府。侯二侠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生出几丝感激之情。
  咱单说挨打的这哥儿俩,他们不甘于失败,找大师兄阮合、二师兄阮壁。哥儿几个一商议,两个不行,干脆咱五个一起去。结果,他们五个人二次搅闹雍亲王府,又让童林给打回来了。侯二侠一听,心中大大不悦,心想:这倒好,钱没弄着,还栽了两个跟头。这姓童的老赶真了不得呀,一个人能胜我五个徒弟。他们哥儿五个挨打无所谓,我脸上可无光啊!不行,我得会会这姓童的。就这样,侯二侠登门八次没见着童林,最后才留了个纸条,约会在地坛相见。这是以往的经过,咱不多说。
  接上文书。正因如此,所以侯二侠也没隐讳,一见童林就把名姓全报了。童林一听,心中十分高兴。俩人话罢,席地而坐。侯二侠首先赔礼道歉:“童老师,我这五个徒弟,初入江湖,不懂得规矩。他们两次夜入雍亲王府,本想弄几个盘缠路费,没想到被童老师发现。您高抬贵手把他们放了,小老儿感恩不尽!后来,我前往雍亲王府会童老师,结果没见着,这才冒昧请您到地坛一会。童老师,小老儿约您来,别无他意,只想替我这几个徒弟向您赔礼道歉。我向您请罪了!”童林一看,这侯二侠还真通情达理。“哎哟,老侠客,您千万别这么说。童林我也是初入江湖,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望请老英雄多多指教!”说到这儿,侯二侠一伸手把五个徒弟叫过来:“还不快给童老师赔礼!”这哥儿五个一听,什么,让我们五个给他赔不是?但又一想,师父之命不能不从呀。哥儿五个满腹怨气,一个个撇着嘴、瞪着眼来到童林的面前,一拱手:“童老师,我们向您赔礼了!”这是赔礼吗?分明是赌气呀。童林心里头明白,他赶紧站起来以礼相还。这五个人又退回到原处。
  童林看了看侯二侠道:“老英雄,要这么说,您是急需用钱了吧?没关系,您只管跟我说,多了没有,百八十两纹银我童林还拿得出来。不过我现在没带,您看是不是把您的地址告诉我,等我回到府里取上钱,再给您送去?”“哈哈哈!多谢童老师慨然相助!够意思!”侯二侠嘴上这么说,可他也多了个心眼儿,心说这姓童的是不是想以此为借口,骗得我们的住址,然后再叫官府来抓我们爷儿几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道是:人心叵测,不可不防。侯二侠想到这儿,便开口拒绝了。俩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谈起了武术。侯二侠问:“童侠客,请问贵恩师是哪一位,您是哪个门户的?”“我……”童林一愣。为什么呢?童林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因为一说这话,他准惹事。但人家问到眼前,又不能不说:“我没门没户。下山的时候,老师嘱咐过我,让我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哟!”侯二侠闻听就一瞪眼,心说这姓童的口气可真不小哇,他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这话只有祖师爷才能说呀。听了童林这话,侯二侠的心中是大大地不悦!“童老师,这么一说,您是有特殊的能力了?好吧,见高人不能错过,小老儿没有别的要求,只打算跟童老师过过招,开开眼。童老师,赏脸吧?”童林听罢,心说坏了,一说这话准惹祸,果不其然。怎么办?如果我不伸手,看老头儿这意思还不答应;伸手吧,心里又没底儿。侯二侠是有名的人物,谁不知道他一轮明月照九州,那真是威震四方啊!就自己这点本领,能抵过人家去吗?童林正犹豫不决,就见侯二侠从地上站起来,让阮合、阮壁把场子收拾好了,冲童林一摆手:“童老师,请吧!”童林一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一琢磨:伸伸手也不错,跟高人比武我能学点东西。想到这儿,他起身随侯二侠来到一片空地。
  这侯二侠,你别看说话时那么客气,可一伸开手就毫不留情啦!噌,他先抢了个上风头。什么叫上风头?就跟下象棋一样,红先黑后,谁拿着红棋谁先走。侯二侠久经大敌,经验丰富。就见老头儿闪掉长大的衣服,提提洒鞋,紧紧腰带,把辫子往脑袋上一盘,“嗨”一声,双手一晃,亮了个跨虎登山不用忙。童林站在下垂手,俩人相距一丈多远。就看童林把长大的衣襟往腰带里一掖,挽了挽袖子,把辫子盘在头上,双手往下一塌,也亮出了门户。侯二侠一看,这是什么门户?没见过。两个人都站好了,把气血平住。侯二侠道:“童老师,请吧!”童林一笑:“老人家,还是您请吧!”“童老师别客气,您请!”“不,我打仗向来不先伸手,老侠客您请!”“既然童老师如此让步,恕老朽不恭了!”侯二侠说到这儿,脚尖儿点地,腾身“嗨!”直奔童林的面门就是一掌。这招可真厉害,拳里夹掌,又叫单掌开怀,又叫力劈华山。童林一看,老头儿个儿虽不高,但动作灵便,掌法带风。就在这一掌离童林的面门还有半尺多远的时候,童林身形往左一撤,侯二侠这一掌就打空了。还没等童林进招,侯二侠把掌一翻,又使了个顺水推舟,朝童林这脖子就砍来了。这要给砍上了,别说是肉脖子,就是对可粗的小树也得被劈折。童林往下一哈腰,侯二侠这一掌又走空了。童林利用这个机会,错身抬腿,就朝侯二侠的迎面骨蹬去。侯二侠脚尖一点地,腾身一纵,把童林这一脚给躲开了。他刚往下一落,童林双掌一合,又使了个推窗望月,扑一声,奔侯二侠的左右花盖穴就打去。侯二侠往后一撤身,又把这双掌躲开了。童林紧接着往前一跟步,又是一掌,侯二侠一闪身,又躲开了。两个人,身形转动如飞,谁也没有轻易发招。侯二侠心想: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姓童的果然厉害呀!你看他刚才这几招,干净利落,变化无穷。今天,也就是我侯杰呀,要换个旁人,非得现眼不可!难怪我五个徒弟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可要多加小心,万一栽倒在北京,我可怎么回山东呀!
  童林呢,他的心里也有想法。他暗自挑大拇指,称赞对方:好、好、好!真是成了名的侠客,的确与众不同!那招法的变化多快呀!幸亏我躲得利索,不然的话,我今儿个就出不了这地坛啦!我得多加谨慎!两个人各揣心腹事,尽在不言中。侯二侠找准了机会,往前一跟步,啪又是一掌,童林一闪身,把这掌躲过。他接架相还,俩人就战在一处。这下童林可注意了,他发现侯杰侯敬山使的是三十六路白元拳。虽说这不是什么特殊的拳法,但在侯二侠的手中却是炉火纯青,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变化无穷,快如闪电。就见童林双掌一晃,亮出柳叶锦丝掌,脚下踩着“8”字,把侯二侠当做大树就转开了。侯二侠一看,哎哟,这是什么掌法?八卦掌?不对,大阴掌?也不对。那是什么掌呢?这下老头的心里也没了底儿。俩人战了四十多个回合,未分输赢。
  童林究竟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0#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02:5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回 斗侯杰情义绵绵 战贺豹冤仇深深
且说童林和侯二侠大战一处,难解难分。
  开始的时候,童林的一招一势,还能看清楚,以后越来越快,简直像一阵旋风。五小在旁边把脖子都看直了,心说这老赶可真不好收拾呀!看见没,我们的师父也够呛了。几个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有心过去助战,一想不行,因为老师也没有这么吩咐,如果我们贸然伸手,老师非生气不可。
  咱单说一轮明月照九州侯二侠,四十个回合过去,也没赢了童林,自己这点绝艺也抖搂得差不多了。老头儿一想,怎么办呢?难道说,我就此罢手不成?不!我给他来个转败为胜。只见侯二侠双掌一晃,摆出不行了的样子,且战且退,一旦有了机会,他就要乘虚而入。可他哪知道,童林这掌也太厉害了,它讲究劈、挂、闪、捋四个字。只见童林上面十字交叉,一晃侯二侠的面门,侯二侠信以为真,顺手使了个横担铁门闩,两胳膊往上一滑,哪知童林使的是虚招。就看童林紧步跟身,使了个跺子连环脚“嗨!”奔侯二侠的迎面骨就点来了。等脚尖快到侯二侠迎面骨的时候,童林把脚尖往上一挪,错过迎面骨,又点侯二侠的大腿,为什么?童林这是手下留情了。武术讲究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童林在这方面那真是出类拔萃。侯二侠一看大势不好,心里说:今天我这跟头算栽定了!想到这儿,侯二侠把双眼一闭,心一横,站在这里等着挨打。哪知童林把腿一勾,又收了回去,飞身形跳出圈儿外,把大褂的衣襟一放,将袖子橹下来,冲侯二侠一抱拳:“老侠客,领教了!”侯二侠睁眼一看,童林没踢自己,他心里说:我的武功不如人家,难怪他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呢!这可不是吹牛呀!我闯荡江湖五十余年,所遇高人不下一百余名,可像童林这样的我还没见过呢!侯二侠把长大的衣服穿上,双手一抱拳:“童老师,多谢您高抬贵手!”侯二侠这人快言快语,有什么说什么。他拉着童林的左手:“童老师,小老儿有个要求,不过,你可别驳我的面子呀!你要驳了我,今天我这老命就不要了!”“老侠客,有话请讲,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于你!”“哈哈,我打算高攀一步,跟童老师从此磕头,八拜结交,让我们结成生死的把兄弟,你看如何?”童林是求之不得呀:“老人家,我太高兴了。不过,您是老前辈,我……”“别往下说了,肩膀头齐为兄弟,咱这叫忘年之交。”说着话,俩人堆土为炉,插草为香,大拜了八拜。俩人叙岁数,童林今年三十三,侯二侠今年六十六,侯二侠比童林整多一倍。哥儿俩叙完生辰八字,童林整整衣襟,二次跪倒:“哥哥请上,受小弟一拜!”“哎哟,兄弟,起来起来。”书中代言,在封建时代,讲究磕头拜把兄弟。磕头三次入祖坟,好比同胞一母亲。这会儿,侯二侠和童林的关系可大不相同了。侯二侠乐得胡须直抖,他摆手把五个徒弟叫来:“还不给你们的师叔磕头!”现在这小哥儿五个对童林是心服口服,他们五个一拉溜,往童林的面前一跪:“师叔在上,恕侄儿过去之罪,给师叔您磕头!”童林伸双手搀扶:“起来,起来!”侯二侠逐个把五个徒弟介绍给了童林,然后他对几个徒弟说:“你们童师叔的武艺比我高得多,他将来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咱爷儿们可得捧场!往后,你们几个要多听童师叔的教导,假如谁违抗你师叔的话,就等于不听老师我的话,那我绝不答应!”“是,师父!我们记住了!”话罢,侯二侠一拉童林的手,“兄弟,咱们得好好地吃喝一顿!”
  几个人把东西收拾收拾,起身离开地坛,在北京城里头找了个饭馆就进去了。童林对侯二侠说:“哥哥,我有点儿事,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童林从饭馆出来,就回到了贝勒府。童林进屋把自己存下的那点银子拿出来,揣进怀里,转身又回到了饭馆。
  侯二侠正等得着急呢,一看童林回来了:“师弟,你干什么去了?”“哥哥,没事,我到那边去转了一圈儿。”“不对!咱明人不做暗事,你是不是回去拿钱去了?”童林笑了。“实不相瞒,老哥哥还真的没有钱。”童林把银子拿出来:“哥哥,您只管吃,这一百两纹银我奉送与您。这是我挣来的工钱。”“贤弟,谢谢你解囊相助,老哥哥将来一定加倍奉还!”“哥哥,您怎么这么说呢!咱们是过命的交情,还在乎这俩钱吗?”他们哥儿俩说话的工夫,酒宴已经摆好。童林让小哥儿五个就座用饭。
  童林和侯二侠俩人边吃边谈,边谈边乐。刚才他俩只顾比武,彼此还不知对方的身世。侯二侠问罢,童林口打咳声:“哥哥,我也不隐瞒。”童林就把自已被迫离家出走直到进贝勒府的这一段经历讲了一遍。侯二侠听罢,连连点头:“贤弟,人生之道坎坷不平,喜怒哀乐无所不有。你现在能混到这种程度就算不错了!”随后,侯二侠也把自己的身世叙述了一番。最后,他告诉童林:“贤弟,咱们磕到地下,就好比亲兄弟。往后有个马高镫短,只管去山东找我们哥儿俩。你还没见过你大哥侯廷,我不是捧他,他比我可强多了。我这个人性如烈火,我大哥却非常老练。他会一百单八手青龙剑,日后你可以去见见他,你们哥儿俩好好切磋切磋武艺。”童林听了连连点头:“哥哥,我别无所求,只希您向大哥代个好。早晚有一天,我必去巢父林给他老人家问安!”“好好好,这信儿,我一定带到。来,咱们干上一杯!”
  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吃完了饭,天也黑了。童林一想自己晚上还得值班,赶紧起身告辞:“哥哥,恕不奉陪,小弟我还有事!”“也好。贤弟呀,那我就不送了,咱们一语落地,我在山东等你,望你务去一聚!我们以后再来了北京,一定去王府看你!”“好吧!”
  交完了饭钱,侯二侠带着几个徒弟把童林送出酒楼,彼此招手告别。按下侯二侠咱不说。
  单说童林,回到雍亲王府,一进屋门,就见大总管何春和二总管何吉在地下来回乱转,他俩一看童林回来了:“哟,我的教师爷,您可回来了!”童林急忙问道:“有事吗?”“爷找了您好几次了,他老人家连休息都没休息,现在正在书房等您呢。”童林一听爷在等着自己,急忙就奔贝勒爷的书房去了。
  童林来到贝勒爷的书房,挑帘进屋一看,灯光明亮,贝勒爷穿一身便服,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胤禛一看童林回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海川,你上哪儿去了?我一个下晌也没找着你,我都快急死了!”童林一笑,“爷,我在外边遇上点事。”“什么事?”童林就把今天地坛会侯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贝勒爷讲了一遍。胤禛听罢,满面喜色:“海川呀,这事你做得非常之对。这就叫化敌为友。这位老侠客现在哪里?”“他住在前边的一个小店里。不过他今天就要离开北京,回山东老家去。”“海川,你们不是常说这话吗: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你为何不将这老侠客领到府中,与我一会呢?”童林脸一红:“爷,我总觉得我们是绿林人,跟您见面是不是不方便?”“唉,海川!咱以后立个规矩,打破以往的戒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你认为这个人可交,就把他领回来与我介绍。我一生最喜欢的就是江湖上的人物,像今天这样的老侠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记住没,往后只要是找你的人,你就领来见我。”“唉!爷,我记住了!”爷俩又叙了一阵儿,童林怕累着贝勒爷,赶紧起身告辞了。
  童林回到屋里怎么高兴,咱不细说。
  单说这一天,贝勒爷把童林唤到眼前:“海川哪,你来我府里已好几个月了,我派人也调查过你的情况。听说你的父母和一个兄弟都在乡下过活儿,我想是不是把他们都接到北京来,这样你也能省一份心,还可以在你父母的身边尽点孝道。”童林一听见贝勒爷突然提出此事,真是喜出望外。“爷,这事我也想过,只是……”“什么?”“没有房子啊!”“哎,不就是个房子吗?告诉何春和何吉,让他俩在外边找所好房子,花多少钱,我全包了。你放心,一切事情都用不着你发愁。只要你乐意,明天咱就派两辆套车去,把你爹娘和家里的东西全搬来此地。”“谢爷的大恩!”
  到了年底,贝勒爷吩咐何春、何吉,派了五辆车前去京南霸州童家庄接童林的父母和兄弟。
  这事的震动可不小,整个童家庄的人纷纷出来观看。大伙儿一看童林不但没死,而且还在北京做了阔事,听说在什么雍亲王府里当头儿,一个月就挣一百多两银子。就听有人说:“他在王府里说一不二,连王爷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啊!”“哎哟,童老爹真是因祸得福呀!”“那可不,当初他对童林恨之入骨,可现在却像一阵轻风似地跟儿子刮到京都里去了!”乡亲们说长道短,议论纷纷,咱不多说。
  单说童老爹,高高兴兴来到北京城,进新家一看,嗬,一座四合套院子,屋里应有尽有。童林让二老上座,给爹娘问了安,磕了头。童老爹乐得胡须直抖。
  童林把家安顿下来,一家四口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地过了个年。
  正月十五这一天,街前街后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童林正和贝勒在屋里侃侃而谈,报信儿的进来了:“童教师,府门外来了仨人,他们指名道姓要见您。不知您见不见?”童林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没说。”“爷,我失陪了!”贝勒听罢一乐:“海川哪,你的名气已传出,是不是有人闻名前来拜访于你?你不要出去了,干脆把他们叫进屋里来,让我也认识认识。”童林听见贝勒这么一说,也不敢不答应,他吩咐手下人:“把他们让到这里来。”
  这可是破例啊,要不然贵为雍亲王的胤禛怎能见他们呢!
  时间不长,何春把外面那三位领进了屋里。童林抬头一看,嗯,来者不善呀!就见三个人都沉着脸,横眉立目,挺胸腆肚。当中为首的这个人,五短身材,是个车轴汉子,三十五六岁,一张横宽的面颊,满脸骚皮疙瘩,浓眉毛,大眼睛,眼珠子还往外冒冒着,二目贼光四射,腮帮子上挂着一层青胡子茬儿,身穿棉衣,外披棉袍,手里还拎着个长条包袱。他身后站的那两位,一个赤红脸儿,一个黄白脸儿。这两人大约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每人手里也拎着一个长条包袱。“三位,你们找我吗?”童林起身问道。就见当间儿为首的那位,往前迈了一小步:“您就是童林童老师吗?”“不错,在下正是童林童海川。”“就找你!”“好吧,有话慢慢说,三位请座!”这三个人也不客气,每人拉把椅子就坐下了。他们看了看贝勒,连理都没理。胤禛也没言语,他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童林问:“三位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找童某何事?”就见为首的这位,把包袱往茶几上一放:“嘿!童老师,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找你比武来了!”童林闻听就乐了:“那么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姓贺,叫贺豹,有个小绰号叫踏山熊。这是我的两兄弟,云南八卦山人,他叫一枝花韩宝,他叫小蜜蜂吴智广。听说童老师要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武术,我哥仨特来领教!另外,我们要替一个朋友报一掌之仇,打人一掌反被人一脚。”一开始,童林还不明白这三位的来意,后来他一琢磨:嗯,这三人大概与铁背龟雷春有关,便问道:“那么,请问贺老师,您为谁报这一掌之仇呢?”“嘿嘿!我说姓童的,你怎么还装蒜呀?怎么,你忘了?看来你这人是尽占便宜啊!难道你忘了双雄镇铁背龟雷春挨打一事?”童林点点头:“不错,我是和雷师父发生过一次误会。”“什么,误会?姓童的,你踢了我师兄的场子,砸了他的饭碗,刚炖好的肉让你给撒了把沙子。这且不说,你竟把我师兄肚子里的面条给打出来!我师兄当初也和你讲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我们是来给师兄雷春报仇的!在哪儿呀?请找个地方!”童林一看来者如此野蛮:“贺老师,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来人哪,谢茶!”“不喝!少来这套!”童林心想:这位这火越来越大,我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三位能否让我把话讲清?不错,当初我是拳打了雷师父,但是,事出有因。当时我丢了银两,前去把势场求帮,哪知雷师父手下的徒弟蛮不讲理,开口就骂,伸手便打,我万般无奈才还手相抵。雷师父因不明真相,伸手与我相斗,只因我手下留了情,他才不至于受伤。三位,你们如能听我的话,就赶紧离开此地,带我向雷师父赔个不是!”“你放屁!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吃?没那么便宜!告诉你姓童的,我们既来之则安之!请吧!”说着话,这三位用衣服就蹦到了院里头。
  此时,胤禛的心中是大大地不悦!啪!他把桌子一拍,“海川,这三个东西太可恶了!拿我的帖子,到五城兵马司把人叫来,把他们三个扭送官府,从严治罪!”童林心说:这当官的开口就抓人!“爷,那可不行!一则兴师动众;二则您调多少军队来都没用,这三位都是夜行人,高兴了在这儿呆一会儿,不高兴一跺脚就上了房。那咱们不是往返徒劳吗?爷,这事有我一人足矣!”“海川哪,你对他们让步,可这三个人蹦上橛子拉屎,还登上劲了!对这种人不打不行,你要给我狠狠地打!”贝勒爷这么一发话,童林不敢不听,他点头答应,就来到了院子里。
  贝勒爷让何春搬到院子里一把椅子,他披上皮袍,往这椅子上一坐,亲自督阵。
  童林究竟如何应战,且看下回分解。
11#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04:1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回 皇宫丢国宝怒康熙 王府失童林忧雍正
话说童林把长大的衣服归整一下,掖好了衣襟,把袖子往上一挽,将辫子盘在头上。
  再一看贺豹早把架势拉开了,他站了个骑马蹲档式,嘴咧着,脸上升腾着杀气。还没等童林站好了,贺豹使了个黑虎掏心,拳上挂风,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闪身,啪就把贺豹的手腕子给攥住了:“等一等,贺老师,咱可把话说清楚了,我不愿和任何人结仇。今天这仗,我不乐意打,希望你赶紧收招回去。你不打,我们就是朋友;如果你逼得过急,可恕童林得罪!”“你胡说八道!”贺豹把拳夺回去,另一只拳使了个单风贵耳,朝童林的耳根子就打来了,童林低身闪过;贺豹又使了个勾挂连环腿,奔童林的小肚子就是一脚,童林撤身又躲开了。贺豹连发十招,招招皆空。
  贝勒一看,童林怎么不还手呢?
  童林心想:父母兄弟都来到了北京,全家团圆,一起过个安稳的日子多好。我何必得罪人呢?仇人一多,三天一登门,五天一比武,这日子怎么能过好呢!可他再一看,贝勒双目圆睁,正盯着自己呢。“童林,你怎么了?狠狠给我打!”“唉,记住了!”
  就见童林晃动着双掌开始还招。没打一个回合,贺豹就有点儿吃不消了。童林只轻轻按了一下贺豹的脊背,他扑通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厢房的墙根儿底下,哇地一口,鲜血也喷吐出来了。贝勒一看,高兴得鼓掌喝彩:“嗯,打得好,打得好!这才过瘾呢,海川,你早该这样!”童林心说:您尽看热闹,我捅了娄子能受得了吗?童林赶紧过去,伸手把贺豹搀扶起来。贺豹赌气把膀子一甩,擦擦嘴角的血沫。韩宝、吴智广俩人也赶紧跑过来相搀。“师兄,你怎么样?没伤着吧?”“哎哟,姓童的,我跟你没完!”说着话,他栽栽晃晃把长条包袱打开,从里边拽出一双护手双钩,分双钩奔童林就砍来。韩宝和吴智广一看,也急忙从各自的包袱中拿出单刀,他们哥儿仨就把童林围在了当中。
  贝勒一看,这几个人怎么动家伙了?怎么,要要野蛮?他猛地往起一站:“海川,你还不亮家伙!”童林想想不亮家伙不行了,一挥手把双钺拽出来,他就要力敌三人。
  说到这儿,咱们得交待一句。前文书中咱说过,双雄镇铁背龟雷春挨了童林一掌之后,他就回到了云南八卦山。到了八卦山,师兄弟就问他:“你怎么回事?看你的气色也不好。”“唉,别提了!我栽了!”“怎么回事?”雷春就把他在双雄镇遇童林交手而败这事给讲了一遍。他把不是都推到了童林的身上,师兄弟们一听,都火了,纷纷要下山找童林去报仇。哪知,他们这么一嚷嚷,就惊动了八卦山大庄主混元侠李昆李太极。李昆是著名的侠客,为人正直,品行端正。他一听这事,就把雷春叫到眼前痛斥一顿:“事从两来,莫怪一方。童林怎么不踢别人的场子,专踢你的场子?听你这么一说,姓童的全不对,可我不信。甭问,你肯定是打着咱八卦山的幌子欺负人了,不然的话,就不会这样!往后不准你再给我招惹是非,快滚下去!”挨了师父的一顿臭骂,雷春也老实了。但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呀。
  在雷春的师兄弟当中,有三个最爱惹祸的人:一个叫贺豹;一个叫韩宝;另一个叫吴智广。这三个人偷偷把雷春拉到一边:“雷春,这事完不了。虽说大庄主发了话,但咱可不能听他的,干脆,我们哥儿仨偷偷下山去找这个姓童的,你不是说他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庄吗?我们就去童家庄找他,好好给你出出这口气!”
  就这样,哥儿仨偷着下山,赶奔童家庄去了。来到童家庄一打听,说童家一家子都搬到北京去了,他家大儿子童林在京都雍亲王府做事。哥儿仨一商议:我们不能白跑呀,干脆,咱再上北京找他去。他们本想找见童林,先好好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放点血。哪曾想见童林一伸手,自个儿吐了一大口。
  接上文书,童林用双钺一比划,低声对他们三人道:“旁边有风紧,你们快撤吧!”这三人一想,自己不是童林的对手,急忙收兵器,跳出圈儿外。“姓童的,你等着,这事没完!爷走了!”说着话三人飞身而逃。
  童林看他们果真走了,收兵器来到贝勒爷的面前。“混账东西,便宜了他们!海川哪,要不是你在,我非砸折他们的狗腿!”“爷,回屋休息吧!”“海川,我告诉你,往后再遇上这样的东西,你可不能手软。咱们该恭敬的就恭敬,不该恭敬的就不恭敬。这样的贱种,就应往死揍!打死他十个八个都没关系。”“是!”贝勒休息咱不提。
  单说童林,回到家里,也没敢和二老提这事。吃完了晚饭,童林就陪着爹娘和兄弟上街看灯去了。书说简短,此间无话。
  正月过去了,平安无事。日子一长,童林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可他哪儿知道,大祸就在眼前。
  怎么回事?原来,这哥儿仨根本就没走,他们在前门外找了一个小客店住下,韩宝和吴智广请来个郎中给贺豹治病。贺豹在床上趴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床行走。哥儿仨一商议,我们怎么办?若是返回八卦山,见了师兄弟如何开口呢?约友报仇,可在北京又没有朋友呀!三个人想了好几个月,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转眼就到了四月份。
  这一天,哥儿仨又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儿,终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三人要夜入皇宫作案,栽赃陷害重海川。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初三的这天晚上,贺豹在店房守摊儿,韩宝和吴智广俩人就偷入了皇宫。俩人进宫里一看,这院子这么大,作什么案呢?他俩边走边想,走一宫过一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大殿的跟前。借屋中的灯光一看,门匾上写着“安乐宫”三个金色大字。他俩一琢磨。这安乐宫大概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吧。想到这儿,俩人爬上后窗户台,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里一看,就见在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个长条桌,一个老太监正往桌子上踅摸。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在灯光下直反光,是什么东西,他俩没看清。
  书中代言,康熙皇帝在位期间,四海平定,国泰民安。康熙皇帝是位有道的明君,每年他都要到各地出巡,今年也不例外。他看现在是春天,就打算到承德去狩猎,宫里宫外忙了一个多月,才准备就绪。这安乐宫的主管胡老爷,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他一看皇帝马上就要动身了,便彻夜不眠地为皇帝准备佩戴的珠宝。今天晚上,他把给皇帝准备好的这些金银首饰摆在桌上,对着账簿挨个地查点。查点完了,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安乐宫,去请皇帝前来过目。
  韩宝和吴智广一看老头出去了,韩宝就让吴智广在屋外放哨,他自己蹑足潜踪,进了安乐宫。来到桌前一看,嗬!桌上放的全是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在翡翠鼻烟壶上,光宝石就有一百多颗;再看,一个赤金的盒子开着盖儿,里面放着一对镯子。韩宝心想:这可是个宝贝呀!他拿起来对着灯光一照,镯子里头有一条小龙来回游动,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头流水的声音。韩宝把这对镯子重新放入盒中,用旁边放着的一把小金锁锁住,然后他从怀中拽出一个包袱皮,包好了小金盒子,系在腰上。韩宝抬头一看,靠左边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韩宝眼珠一转,坏水儿就冒上来了,他来到桌前,提笔略加思索,写了四句话:
  

  一把单刀亮堂堂,
  五湖四海走江洋。
  盗走宝镯暗自喜,
  捉拿童林问端详。

  韩宝用砚台把这张纸条压住,转身出来了。
  韩宝、吴智广俩人溜出皇宫,又回到了店房。这时候贺豹正等得着急,忽见他俩挑帘进了屋,贺豹赶紧问道:“怎么样?”“胜利归来了!哥哥,让你开开眼。”韩宝乐呵呵地把包袱打开,用小金钥匙把小金锁打开,掀盖儿将镯子拿出来送到贺豹的眼前:“哥哥,你瞅瞅这是什么?”贺豹看罢,赞不绝口。看完了镯子,韩宝又一五一十地把他们怎么进皇宫、怎么入安乐宫讲了一遍。贺豹问:“后来呢?”“后来我给皇帝大人留了个纸条。你就听喜吧,这回让姓童的吃不了兜着走!”韩宝把他编的那么四句顺口溜给贺豹念了一遍,贺豹听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贺豹忽然又觉着不对劲:“兄弟,咱们可惹了大祸了!越入皇宫,盗取国宝,这要让皇帝知道了,非把我们几个给剐了不可!”韩宝一听:“剐就剐吧,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只要姓童的死在咱们前头,死又何惧?”按下他们哥儿仨不说。
  单说康熙皇帝,他正在宫中听众多的官员汇报,就见安乐宫的胡主管面带笑容进了屋,“皇上,您喜欢的宝贝我全准备好了,请皇上过目!”康熙皇帝一高兴,起身就来到了安乐宫。
  进了安乐宫,康熙向桌上一瞧:“嗯!”他发现桌上没有自己最喜爱的鸳鸯镯。“怎么没把我的鸳鸯镯拿出来?”胡太监闻听就是一愣,他赶紧来到桌前,又一查点,可不是吗,鸳鸯镯不见了。当时把胡太监吓得差点拉一裤子。“啊!”胡太监心里说,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不翼而飞了呢?“这……这这……”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镯子。正这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张纸条,战战兢兢走到皇帝的面前,“皇上,这儿有张纸条,请过目!”康熙接过纸条一看,他是勃然大怒!稍微平静了一下,康熙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迹。他心想:抓住童林问端详,童林是个干什么的?
  第二天,康熙决定不去热河了。他迅速传下圣旨,命顺天府破获此案,捉拿盗贼童林。
  皇上传旨捉童林,那还不容易!京都之内人人皆知雍亲王府有个叫童林的教师爷。
  咱单说顺天府的两个官人,一个叫张智,一个叫张清,他俩是顺天府的八班大都头。接到皇上的圣旨,这俩人一合计,听说这个叫童林的盗贼就住在雍亲王府。那还了得,谁敢上雍亲王府里去办案呀!没办法,他俩就去请示顺天府的知府怀塔布。
  怀塔布听了张智和张清的禀报后,自己也觉着为难。怎么办呢?他想来想去,灵机一动,决定先去雍亲王府拜会贝勒,跟贝勒把这事情说清楚,然后再想捉人的办法。
  怀塔布主意已定,带着三班人马就奔雍亲王府去了。快到王府的时候,怀塔布起身下轿,派人把自己的名帖呈上,求见雍亲王。贝勒也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听怀塔布要求见自己:“他来干什么呢?”贝勒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就见怀塔布正冠抖袍,迈方步,跷脚尖,屏呼吸来到书房,躬身施礼:“奴才给爷磕头!”胤禛一摆手:“起来吧!”“谢爷的恩典!”“落座讲话。”“是!”怀塔布平身坐下。贝勒问:“怀塔布,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是为何事?”“啊……奴才斗胆包天,回爷的话!”“哎,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是!爷,您听说了吗?皇宫大内安乐宫出事了!”“噢!出什么事了?”“万岁皇帝的国宝翡翠鸳鸯镯被人盗了!”“哟!谁偷的?”“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已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嫌疑犯,这人姓童,叫童林,听说在您府里当教师爷。皇上严旨切责早日破案,奴才不得不前来跟您打招呼。您看这……请爷明示!”胤禛听罢,不禁一怔,“怀塔布,你有什么根据说这个贼就是童林呢?”“回爷的话,奴才死也不敢胡言!这里有盗宝人留下的字迹,请爷过目!”
  贝勒爷看罢纸条,就知这是栽赃陷害。胤禛一看事关重大,不得不作一番解释:“怀塔布,我府里是有个叫童林的人,不过,他向来不干错事,为人正直,品行端庄,更何况他整天守在我身边,怎么能夜入皇宫,盗取我父皇的镯子呢?显而易见,这是栽赃陷害!”“是!爷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不过,皇上要捉拿童林问个究竟。”“怀塔布,你也别为难,该怎办就怎么办。明天我就把童林送到顺天府,但你可不能难为与他!”“是!谢爷的恩典!”怀塔布转身走了。
  贝勒爷呢,气得在地下来回直溜,他吩咐一声:“把童林叫来。”
  童林在屋里躺着,一听贝勒叫自己去,赶紧起身来到胤禛的书房。童林施完了礼,贝勒口打咳声:“海川那,我告诉你件事,你也别吃惊,这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贪官司了!”童林闻听,心中就是一颤!“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禛把事情的经过向童林讲了一遍。“冤枉!小人冤枉!”“海川,你放心,我先把你送到顺天府,然后再去求见父皇,和他老人家把事情解释清楚。你暂且先委屈几天吧!”话罢,胤禛吩咐手下人摆了一桌酒宴,给童林压惊。然后又让何春、何吉去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到顺天府上下打点了一下。
  第二天,童林起身来到顺天府。怀塔布还真不错,连堂也没升,只让行明师问了问童林的家乡住处,就把他押入了监牢。刚进牢房一会儿,牢头就来了,“哪位是童教师?”“我就是。”“对不起您那,来,把刑具解下来吧。”牢头给童林打开刑具,就把他领到一个特号牢房里边去了。进屋一看,嗬,还挺排场,有太师椅子,有八仙桌,还有茶壶茶碗,床上的被褥崭新。老头儿一再嘱咐童林:“童老师,您在这儿顶多呆上三五天,就能回家享福去了!”童林一想:肯定是贝勒花钱打点了,要不我一进来,非先挨一顿臭打,然后再被投入这黑洞洞的监牢。童林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这儿等待。按下童林不说。
  单说雍亲王胤禛,第二天,他修下本章,求见父皇。康熙皇帝照准,允许胤禛进会。胤禛换上朝服,来到皇宫院内。见到父皇,胤禛赶紧下跪请安,然后起身往旁边一站。康熙看看儿子,“胤禛,你见我有事吗?”“回爹爹的话,小儿专为童林一案而来!”“噢。这童林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胤禛向父亲详细地把童林介绍了一番,并且把三寇闹府的事也讲了一遍。他说童林是因得罪了绿林人,才遭到如此陷害,并要求父皇赦免童林出狱。康熙听罢,沉思了片刻:“胤禛”“儿在!”“你先回府听信儿,容父三思。”“遵旨!”胤禛知道父皇的脾气,所以他也不敢再往下说了。胤禛心想,父皇已有让步的意思,看来,事情必成无疑了。
  欲知童林能否获赦,且看下回分解。

12#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04:3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回 京城内受皇恩获赦 油坊镇打小人中计
且说康熙皇帝,送走了儿子胤禛,他独自在屋里来回溜步,思索了片刻,吩咐道:“传神力王!”神力王是谁呢?他叫额尔玺,是顺治皇帝的亲兄弟,也就是康熙皇帝的亲叔叔。康熙平时有事愿意跟他商议。见着神力王,康熙把宫中丢失鸳鸯镯的事向他说了一遍,最后又把胤禛进宫所说的重复了一遍。神力王听罢,沉思片刻,道:“陛下圣明,据我看,胤禛所说没有虚假,童林显然背屈含冤。您想,凡作案者,都怕人发现,焉能把自己的姓名留下?在字柬上留下童林的姓名,显然是栽赃。我愿陛下释放童林,让他戴罪立功,捉拿贼寇,寻找国宝。办成了有功,若办不成,咱再另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嗯,言之有理。就按王叔所说的办。”“谢主龙思!”
  康熙主意已定,当时降下圣旨,赦免童林出狱,戴罪立功,限他在百日之内捉拿贼寇归案,请国宝还朝。
  怀塔布接旨后,命人把童林从牢中押出来升堂。童林心中无数,忐忑不安地来到堂上,双膝下跪。怀塔布往下看看:“下跪何人?”“罪犯童林!”怀塔布问完,又告诉童林:“海川哪,蒙主上圣明,赦你出狱。”童林闻听,不禁一愣,心想:这肯定是贝勒爷使了劲。想到这儿,他赶紧往上谢恩。怀塔布又道:“出狱后,限你在百日之内捉拿盗贼,请国宝还朝。办成有功,办不成你可要小心啊!”“是!小人记住了!”童林又磕了几个头。怀塔布甩袖退堂。童林这才离开了顺天府。
  刚一出门,童林就见大总管何春、二总管何吉拉着匹马在门口站着。“教师爷,您受惊了!”“二位多会儿来的?”“早上刚起来,贝勒爷就让我们来了。”“爷想得真周到!”“童教师上马吧!”童林骑马回到了雍亲王府。
  童林进屋一见贝勒,撩衣襟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参见王驾!”“起来起来!海川哪,让你受委屈了!”“没有没有!多亏爷打点得周到!”贝勒又道:“官司现在才打完一半,父王之意让你戴罪立功。千斤重担,可不容易啊!咱爷俩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回爷的话,我现在心绪繁乱,这么大个国家,谁知国宝在哪儿,真如大海捞针啊!恐怕百天之内万难做到!”“说的也是。海川,百日之内,你尽力办到;万一办不到,我再进宫费点口舌,求父皇容期缓限。你估计这事是谁干的呢?”“回爷的话,我看一定是贺豹他们干的。他们挨打不服,怀恨在心,找我报仇不能,所以就栽赃陷害。”“说得有理。但是,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咱光猜测不行。”“是!爷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吧,你在山东不是有两个把兄弟吗?干脆,你去山东面见侯氏兄弟,求他们帮忙吧。”“对,爷说得对!我先回家安顿一下,明日就动身前往山东巢父林。”“海川,我跟你一块儿去!”“啊?!”童林就是一愣:什么?贝勒爷是金技玉叶,贵为亲王,跟自己出寻国宝?这怎么可能呢?“爷,您是说笑话吧?”“哎,这么大的事情,我能开玩笑吗?你这次获释,全凭我在父皇面前为你说话,无形之中,我也就成了你的保人。你要把事办成,也减轻了我的负担;你要办不成,我也得担责任。所以,我才决定跟你一起捉拿贼寇去。再则,我也出去开开心,解解闷儿,顺便认识一下侯氏兄弟。”“谢爷的盛恩!我求之不得!”书中代言,雍亲王是不能随便出京都的,得请示皇帝。接上文书,胤禛向父皇告假,说因身体不好,暂在府中养病。他又告诉何春和何吉:“我不在期间,你们每隔二十天给我请一次假,若父皇追问,就说我身体不爽。”何春、何吉点头答应。他俩心里说:贝勒爷的胆子可够大的呀,这要让皇上知道,那还了得!这犯了欺君之罪呀!按下贝勒不说。
  咱单说童林,回到家里也没敢说自己吃官司的事,他说要陪贝勒出外办点机密大事。把家里安顿好了,童林又回到了贝勒府。
  三天以后,童林和胤禛一起离开了北京。为了行动方便,贝勒装成买卖人的掌柜的,改姓赵;童林装成一个伙计。童林在路上是心事重重。贝勒爷则不然,他看见什么都新鲜,一路上是谈笑风生。书说简短,路上无话。
  单说这一天,童林和胤禛就来到了山东清河县。他俩一看天也不早了,赶紧就找客店。童林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镇子,就和贝勒爷向那镇子走去。
  一进镇子,就见路边一块石碑上刻着五个大字:清河油坊镇。他俩过小石桥就到了镇子的街上。童林和贝勒正准备往前面走一走,好找个店房住下,就见前边路上围着很多人。他俩走到近前,从人群后头往里一看,原来是个耍把势卖艺的。童林根本无心思看这玩艺儿,贝勒则不然。别看他已四十多岁,有时却像个小孩子,见了什么都想看一看。他一看见这练把势的,就不想走了,向童林说:“伙计,咱们站下看一会儿。”“是!”童林也不敢走了。再往里一看,孤单单、冷清清,就一个人,地下放着一把朴刀,旁边有一个长条包袱。那人穿衣打扮很朴素,面腮蜡黄,大约有三十岁左右,辫子在头上盘着,大褂在地下放着,看样子还没开场。童林和贝勒在这儿呆了片刻,就见练把势的抱拳冲四周一转道:“各位,辛苦辛苦!我是外地人,初来贵宝地,因访友落空,欠下店饭钱,恳请各位,您看完了要觉着不错,就赏我一文两文,我是感恩匪浅!如您身上没带钱,那也没关系,就看个热闹。我这个人拙嘴笨舌,说不圆全,若有不对之处,请各位多多见谅;练得不好,望请各位担待一二!”说着话,就见这人一哈腰,憋足了气,练了一趟大红拳。
  贝勒一看,这位练得还不错,他压低了声音问童林:“伙计,你看怎么样?”童林点头答道:“真功夫!”童林心想:看来这位不经常用武术换钱花,他肯定有困难。
  这人练完了大红拳,把头上的汗擦了擦,捡起了朴刀道:“各位,我粗拳笨脚,刚才练得不好,现在我再练一趟朴刀。”说着话,他啪啪一晃朴刀,又练了一趟。他一收着,冲大伙儿抱拳道:“各位,我向大家讨个饭钱,请各位赏赏吧!”他边说边施礼。奇怪的是,一个给钱的都没有。贝勒看了看四周的观众,足有四五百人,可谁都不想花钱,心里说:这地方的人可够吝啬的啊,没有一个懂人情的!贝勒越想越憋气,可就这会儿,只见练把势的那位一晃双拳,又练了一趟小红拳。这一趟拳练得可真不错。据说,这小红拳是明太祖朱元璋留下来的,一共二十四式。这位练完了小红拳,气喘吁吁地对围观的人说:“各位见笑了,天也快黑了,我求哪位给个三文五文!”他苦苦哀求了半天,人们仍然无动于衷。
  贝勒见此状,不由得怒气生腾,他分人群挤进来,对练把势的道:“练把势的!”“唉!”这人看看贝勒爷,“您有什么事?”“你练得不错!好,别人不给你钱,我给!伙计,赏他十两银子。”童林听见贝勒发话了,赶紧伸手拿出十两银子,交给了贝勒。贝勒接过银子,往地上一放:“给你,拿去吧。路费、店饭账够不够?”“哎哟!我谢谢您了!”练把势的趴在地下就磕头,“我这两下子不值这么多钱呀!”“咳,你收起来吧!我带得不多,要不再多给你点。”“我谢谢您了!”练把势的千恩万谢,一哈腰就捡那银子。正这时候,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一伸脚,就把那银子给踩住了,又一使劲,把银子踩进了地里头。练把势的一愣,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五尺多高的身材,细腰宽膀,白净的面皮,宽脑门儿,油黑的大辫子在身后耷拉着,穿绸裹缎,挽着白袖面,拔着脖子,撒着嘴,真是盛气凌人!练把势的就问:“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小伙子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我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懂不懂撂地的规矩?你连个名姓也不报,就敢跑到这儿来要钱花,嗯?我告诉你,不是人们不给你钱,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不懂人情。山东是出圣人的地方,我们这儿的人最懂礼,就因为你练得不地道,大伙儿才不给你钱。我不是说大话,从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就比你强得多!”
  贝勒闻听,不乐意了。他把脸往下一沉道:“哼!你这个人来得好无理!银子是我给他的,有话你冲我说吧!”小伙子看了看贝勒,便道:“有话冲你说又怎么着!你是个谁呀?仨鼻子眼——你多出口气?别人都不给,你为什么给?”贝勒乐了:“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你干预的着吗?”“当然我干预的着!你把银子捡起来收回去,咱一笔勾销;不然的话,哼哼,你可别找不顺当!”童林一看这位要打仗,赶紧迈步过来,把贝勒护住,对小伙子道:“年轻人,你来得好无理!难道说你要动武不成?”“哎,哪儿来这么个大老赶子?动武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这银子,我不让给,就不能给!”童林一看,遇上地头蛇了,他的火就上来了,又道:“你这个人真不懂情理,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可别找不顺当呀!”“我打你这小子!”小伙子说着话,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闪身,躲开了这一拳。就见这小伙子连三并四,没完没了。童林一转身,就到了他的身后,抬腿啪就是一脚,那小伙子扑通就趴在了地上。围观的人们哗一笑。这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道:“好,老赶,你把我打了,你等着!”他分开人群就跑了。
  练把势的一看,赶紧从地里头把那银子抠出来,来到贝勒面前,双手奉还道:“二位,我十分感谢你们!为了赏我银子,惹你们生气,我实在于心不忍。这银子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贝勒一听就说:“怎么,你嫌少?”“不不不,我太高兴了,不过……”“甭说别的,这跟你没关系。银子出手就不能再收回来了,你带去吧。”“好好好!”童林又提醒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的那主也许是搬兵去了,你赶快离开此地吧!”“好!”这位把朴刀捡起来,披上大褂,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请问二位尊姓大名?有朝一日我得了地,一定加倍补报!”童林一指贝勒道:“这位是赵掌柜的,在北京开买卖;我是他的伙计,姓童,叫童林童海川。”“噢,赵掌柜,童师父,好,我铭记在心,永世不忘!”练把势的转身走了。童林也没问他的姓名,但那人的长相童林记住了。这个人到了后文书中,帮了童林好多的忙,以至童林身遭大难不死,都是他帮的忙。按下这主不表。
  单说童林和贝勒,从镇子的南头走到北头,问了十几家客店,所有的伙计都说:“我们这儿满员!”这下可把童林给急死了,心里说:怎么,莫非要露宿街头?光我一个人那没关系,可还有贝勒爷啊!不行,说什么也得找个地方。童林又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后街还有一家客店。
  童林和贝勒来到后街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大客房就在眼前,高门楼,高墙大院,院里有牛有马,很有气派。门头上有一块匾,上头写着“英雄把势店”五个大字。童林心说:管他什么店,能住就行。俩人上台阶往里走了几步,童林就冲里面喊:“有人吗?”话音未落,伙计出来了。“唉,二位,住房吗?”“不错,有没有空闲的房间?”“有!”童林闻听,才把心放下了。
  他俩跟着伙计进了东跨院儿。这院子相当阔气,方砖铺地,正房三问。伙计推门道:“请二位,看这房间满意吗?”童林一瞅,太好了:纸糊的顶棚、方砖铺的地、四壁雪白;八仙桌、太师椅,还有两张楠木大床,床上挂着蚊帐,崭新的被褥。童林点头道:“很好,我们就包下这院子了。”“好啦,二位请坐,我给你们打水去。”时间不长,伙计提着一桶凉水、一桶热水就回来了。“二位,净净面、烫烫脚吧。”俩人烫完了脚,伙计又给泡了一壶茶。童林和贝勒爷用完了茶,就觉着肚子有点饿。这时伙计进来道:“二位,饭菜已做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用?”“现在就吃。”伙计应声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伙计就把饭菜给端上来了。童林一看,嗬,好丰盛的一桌酒席!烧鸡、扒鸭、煎炒烹炸,样样皆有。童林心里就纳闷儿:我们也没打招呼,怎么端上这么些酒菜?难道说本地有这个规矩?童林张口又止,心里说:我还是不问的好。贝勒以为是童林要来的饭菜,所以也没多问。两个人是开怀畅饮。
  吃完了饭,伙计把残席撤下,又泡了一壶新茶。童林心里说:这桌酒菜便宜不了,我得问个价。等伙计倒水的时候,童林问:“伙计,我们方才吃的那桌饭菜要用多少钱?”“哎,方才的饭菜钱不用您付,我们东家包了。”“东家包了?你们东家是谁?”“是这店房的掌柜的。”“你们掌柜的贵姓?”“姓李。”“能见见吗?我要当面致谢!”“您别急,过一会儿他就来看望你们。”伙计话罢,含笑退出。
  时间不长,就听院里响起脚步声。童林猜测是掌柜的来了,赶紧起身出迎。童林出门一看,八个伙计手提灯笼往两旁一闪,就见从中间走出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平顶身高六尺挂零,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腰板挺拔,双手如扇,一张黑灿灿的面皮,三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忽,剪着股的小辫儿耷拉在后背,上头还系着根红头绳,身穿宝蓝色长衫,挽着白袖面,二目如电,眉如春山。童林一看,就知是练家子弟。他心里说:此人不凡呀!童林迎过去,双手一拱道:“您就是李掌柜的?”老者上一眼下一眼,把童林打量了一遍,答道:“不错,正是老朽。请问客官贵姓?”“姓童名林字海川。”“哎哟,童老师,哈哈哈哈!恕老朽鲁莽,望求担待!”“掌柜的,您太客气了!您设酒宴款待我们,我们主仆实在过意不去。屋里请!”“叨了叨了!”俩人说着话来到屋里。贝勒见是东家,便站了起来。童林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赵掌柜的,这是客店的李掌柜的。”老者谢礼,贝勒相还,三人这才分宾主落座。
  李掌柜吩咐手下人:“重新泡茶!”“唉!”伙计应声而去。童林道:“李掌柜,咱们初次相逢,您就摆酒宴款待我们,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哎,这算什么!五湖四海皆朋友,一顿饭菜不在话下。请问童老师,你们二位从何而来?”“北京。”“哟,天子脚下!哈哈哈!”话罢,老者放声大笑。贝勒心想:这位老头儿必有来历。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得问个明白。想到这儿,贝勒爷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老人家,大概您是贵人登门、无事不来吧?”“好,明人不做暗事,因为你们帮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设酒菜致谢。”贝勒又问:“帮忙?帮什么忙?”“我有个小徒弟,姓赵,叫赵青,人送绰号过街虎。他刚才在把势场闹事,让童师父教训了一顿。打得好,你们替我教训了他,因此老朽我感之不尽!叫他进来!”
  时间不长,从门外走进一个小伙子。童林一看,正是他打的那位。这小伙子往李掌柜面前站道:“师爷!”“跪下!”小伙子扑通跪倒在地,李掌柜用手指着他道:“奴才,你专门给我惹祸!要不是童老师教训你,还不知你要猖狂到何等地步!快给童老师赔礼!”赵青撅着嘴,冲童林一作揖:“我谢谢童老师!”童林以礼相还:“刚才,我失手伤了你,实在对不起!”
  李掌柜让赵青闪退一旁,向童林道:“童老师,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童林道:“有事您就说吧。”李掌柜继续道:“我这个徒弟,他做得对不对,咱暂且不提。单说他的功夫,我传授他七八年武艺,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跟您一伸手,您就像成人戏婴儿一样。我对这事产生了点兴趣,甭问,童老师一定是世外的高人。恕我冒昧,敢问童老师是哪个门户、恩师是谁?”童林一听,心说:好吗,又问这个,一回答就惹祸。他转脸看了看贝勒,贝勒点点头,那意思是说,有什么说什么。童林便道:“李掌柜,我无门无户,下山的时候,老师告诉要我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李掌柜闻听就是一愣。他又上下打量了童林一遍,道:“童老师,您不以为您的口气有点太大了吗?也许我活得岁数还小,在这六十七年之中,我还没见过一个敢说这话的人呢!”童林心说:坏了,又惹祸了。想到这儿,他赶紧解释。李掌柜抬手拒绝,又道:“童师父,我自幼酷爱武术,也教过几招粗拳笨脚,今天我打算和您过过招,开开眼,怎么样?”童林忙摆手:“不不不,您别听我这么说,我的武艺也拿不出手去,请您高抬贵手!”“不!童老师,今天我非领教不可!我要交个朋友,认个师父!”说话间,李掌柜挺身站起。贝勒爷在旁发话了:“海川,客气什么?既然老人家愿意跟你过过招,你就奉陪吧!”“是!小人遵命。”童林一看贝勒爷发话了,急忙应声跟李掌柜来到了院内。
  李掌柜招呼手下人:“掌起灯球火把!”一言发出,从外边又进来几十个伙计,点起了火把,把院子照得通亮,即使掉下根针,也能捡起来。
  一切准备完毕,就见李掌柜甩掉长衫,拿了根板带系在腰上,把辫子往脑袋上一盘,身形一晃,就亮出了门户。童林一看,这位真够利落的。他也把长大的衣服闪掉,短衣襟小打扮,紧了紧板带,站在下垂手。
  贝勒爷自己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往门口一坐,双手叉腰,他要观战助威。
  欲知童林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3#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1:5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回 胜李元兄弟话往事 战刺客仇敌泄真情
说童林和李掌柜二人来到院中,就要伸手比武。
  一切就续之后,童林向李掌柜一拱手:“李掌柜,您请!”“童老师,您请!”“不,我向来不先伸手,还是您请!”“好吧,那我得罪您了!”话音未落,就见李掌柜身形往前一转,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门,正手朝童林的前心就打去。童林格外注意,他发现李掌柜绝非一般人,不但动作敏捷,而且掌上挂风。
  就在这一掌离童林的前胸还有半尺多远的时候,童林跨步斜身,躲过这一掌。然后,童林使了个金狮缠腕,就抓李掌柜的手腕子,哪知李掌柜噌又把手撤了回去。李掌柜伸右手,使了个凤凰单展翅,朝童林的后脑勺便拍,童林使了个缩颈裹头式。李掌柜这一掌走空了。童林身形转动,连着五招没还手。
  李掌柜抽身跳出圈外,冲童林一笑:“童老师,您怎么不还手?”童林也乐了:“因为您方才请我们吃过饭,对我们非常热情,因此我先让您五招。”“哎,童老师,您太客气了!是不是看不起老朽?请童老师进招!”
  李掌柜说着话,往里一跟身,朝童林又是一掌。这回童林可不让了,间架相还,亮出来了八卦柳叶绵丝掌。李掌柜一看童林亮出了门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怪乎姓童的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他果真有特殊的招法。我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种掌法,弄不好,我今天非栽跟头不可,我千万得注意呀!想到这儿,李掌柜使出三十六路铁砂掌,掌上挂风,呼呼直响,奔童林就去了。
  贝勒爷在旁边看着,心中暗自给童林使劲。人家比武的人还没什么,他倒先冒了汗。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三十多个回合过去,未见输赢。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童林手下留情;二是童林打算拖延时间,以招套招,以招试招,看看对方有何长处,以便借鉴。
  通过这三十多个回合,童林的眼界大开,不由得暗竖大拇指。童林心想:这李掌柜究竟是何人?山东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开店的就这么厉害,难怪他徒弟四处横行,说随便拉出个小孩儿就会武术,叫出一个来就不简单。我得注意。
  打了四十个回合,李掌柜急了,他朝童林来了个盖顶三掌,啪啪啪,这三掌可真厉害!打头顶,挂两肩;打脑门子,挂两太阳穴;拍前心,挂两肋,这是三招套九招连环进命式。童林一看来势凶猛,赶紧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就把转大树的能耐拿出来了。他一闪身,就躲到了李掌柜的背后,举左掌来了个鸟笼听海,朝李掌柜的后背打去。说时迟,那时快,童林掌上挂风,扑就到了,此时李掌柜想躲似比登天。这一掌要是拍上,老头儿不吐血,也得趴倒。可童林哪能那么做呢!就在他觉着这一掌似挨非挨的时候,猛一撒手,噌一下,飞身形跳出圈外,冲李掌柜一抱拳:“李掌柜,我领教了!”
  李掌柜本来还等着挨打呢,没想到童林没打他。李掌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赶紧转身施礼:“童老师,多谢您高抬贵手!”
  贝勒爷往起一站身道:“哎哟,英雄对好汉,今天我可是大开眼界呀!”
  李掌柜吩咐一声:“再摆一桌酒宴!”刚吃了饭,还吃得进去吗?老头儿一高兴,哪儿还顾得上这个。
  这回摆在桌上的全是瓜果梨桃。几个人来到屋里,把脸擦了擦,重新归座。李掌柜开口道:“童老师,今天我可真开眼了!不是我说大话,几十年来,我还未遇见过对手。真没想到童师父的武艺如此精湛!我赞成您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请问童老师,您师父究竟是谁?”童林本来不想告诉别人,另外师父有言在先,又一看李掌柜出于赤诚,就毫不隐瞒地把老师的名姓说了出来。李掌柜闻听,大吃一惊,说:“难怪童老师如此厉害,弄了半天您是四小剑侠的徒弟!失敬,失敬!”童林也问道:“李掌柜,您这武艺这么高,贵恩师究竟是谁呢?”李掌柜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童林。
  原来,这位李掌柜正是赫赫有名的铁掌李元,他的老师是铁掌方飞方四爷。
  童林和铁掌李元互相称赞了几句,俩人的关系又进了一层。铁掌李元笑了笑道:“赵掌柜、童师父,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两位可别驳我的面子。”贝勒乐了:“李师父,我看你这个人很可交,有话尽管说。”“我打算请赵掌柜的帮忙,想和童师父近乎近乎,结为生死的把兄弟,不知童老师肯不肯赏脸?”童林闻听,喜出望外:“不过,老人家,咱俩这岁数——”“哎,肩膀头齐为弟兄,你这个兄弟我结定了!”贝勒一听,也乐了:“海川哪,恭敬不如从命,你就答应了吧!”“是!”童林这一答应,李元可乐坏了,当时命人在屋里设摆香案,和童林俩人磕头结成了把兄弟。李元把店里的伙计都叫来,让他们磕头认了师叔。
  童林把包裹解开,从里面拿出些银子要赏给大家。李元过来说话了:“不用,兄弟,你把钱收起来。今天这点小意思,我全包了;明天,咱们再好好庆贺一下!”大伙儿一听,都乐坏了。李元又道:“兄弟,你们这次从北京来,莫非有什么事情?咱可是磕了头的把兄弟,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童林闻听,口打咳声道:“咳!哥哥,实不相瞒,小弟我招了官司。”“什么?官司?”童林把自己遇难吃官司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李元闻听,不住地赞叹:“那么,救你的这人是谁呢?”“这——”童林看了贝勒一眼,就没往下说。
  贝勒爷今天也喝得高兴了,就见他把胸脯一拍道:“就是我呀!”“那么您——”贝勒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姓爱新觉罗,名叫胤禛,当今皇帝陛下,就是我爹;我是他的亲儿子,官封雍亲王。”贝勒这么一报名不要紧,可把李元吓坏了,他趴伏在地,砰砰直磕响头道:“雍亲王千岁!恕小人眼拙,奴才罪该万死!”贝勒起身用手相搀道:“老英雄,不知者不为过,这算什么呢?”
  李元命人重摆酒宴。“李老侠客,海川这次吃了官司,连本王也跟着担了干系。这一次来山东,本打算去巢父林见侯氏兄弟,求他们帮忙,现在,既然海川跟你一个头磕在地,老英雄,你可不能袖手不管,望你们帮帮他的忙!”“那是自然,小人遵命!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两个生死不分,奴才一定尽力而为!”
  他们几个一直谈到深夜,李元才起身。“爷,您路上够辛苦了,我兄弟也累了,有话咱们明天再叙,您就休息吧!”李元命人重新换被褥,亲自伺候贝勒躺下,这才和大伙儿一起退下。
  工夫不大,贝勒就睡着了。童林不放心,走到院内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儿,看看没事,又回到了屋里。他给贝勒爷把帐子放下,熄了灯,这才来到自己床边,把双钺放入枕下,上床和衣而卧。躺了好长时间,童林也睡不着,想起国宝丢失之事,童林是忧心忡忡。正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听房上嗖地响了一声,这声音似有似无,一般人的耳朵根本听不见。童林心里就是一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夜行人?想到这儿,童林骗腿儿下床,从枕下拽出双钺,先到里屋看了看贝勒,见他仍在熟睡,转身就来到院子里。
  童林闪目观瞧,院门紧闭,四处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杂音。他顺着院门往左一拐,进了一条小胡同,来到后房,脚尖儿点地,飞身上房。他往房脊上一看,果然有两条黑影在那儿趴着。童林心里说:坏了,遇上了刺客!他有心伸手将这俩人赶跑,又一想:不行,贝勒此时睡得正香,如果一伸手,非惊动了他老人家不可,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想到这儿,童林跟身进步,压低声音冲两条黑影唤道:“喂,别趴着,我已经看见你们了!”两条黑影闻声吓了一跳,急忙从背后拽出家伙。童林一看这两人要动手,赶紧向他们摇摇手,然后向远处一指,意思是说,有胆子跟我到僻静的地方。这俩人也不含糊,跟着童林穿房脊,越墙头,就出了把势店。
  两个人跟着童林到街后边的一片开阔地。童林一看前边还有片树林子,就又往前走了一程。等来到树林边上,童林站住了,一回头,就见那俩人已来到他的眼前。童林借月光一看,认识。谁呢?这俩人正是盗取国宝的韩宝和吴智广。
  原来,韩宝和吴智广偷上国宝鸳鸯镯离宫回到店房后,就准备看童林的热闹。他们认为,你童林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只要吃这种不清不白的官司,至少也得在牢房中坐个三年五年。出乎他们的意料,童林只被关了三天就赦免出狱了,不仅这样,他还奉旨前往捉拿贼寇。贺豹、韩宝、吴智广三个人闻听此信,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一个美梦顿时化为泡影。怎么办呢?最后哥儿仨商议决定,让贺豹回云南八卦山养伤听信儿,韩宝和吴智广俩人身带国室,暗地跟踪童林,一旦有机会,就动手结果童林的性命。童林和贝勒一出北京,这哥儿俩就跟上了,一路上因无机可乘,一直未能下手。跟到了油坊镇,这哥儿俩在另一家店房住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俩才偷偷溜出店房,来到英雄把势店,准备刺杀童林。
  接上文书,童林一瞅是他们俩人,心中就是一怔,心想:他们来干什么?是找我报仇,还是偶然巧遇?还是——童林又一转念:太好了!我正四处找你们呢。我先套套你们的话,如果你们真是盗宝的贼寇,就休想离开此地;如果只为一掌之仇而来,那我解释清楚也就罢了。想到这儿,童林压一压心中的怒火,面带笑容往前迈了一步道:“二位,你们不是韩宝、吴智广两位老师吗?”“不错,正是我们哥儿俩!”“二位,你们怎么也到山东来啦?这夜半三更的,莫非你们找我有事?”“哟,大老赶,你还装糊涂!难道说你把那一掌给忘了?我们哥儿俩专来取你的人头!”“噢,你们是来报仇的。好!我童林愿意奉陪,只要二位能做到,不过,有一事我至今不明,想请教二位。”“说吧。”“二位,虽说你们年轻,但闯荡江湖多年,都颇有经验,咱们绿林人办事向来是光明磊落,对不对?大丈夫敢做敢为,有什么说什么。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今年四月初,有人夜入皇宫,盗走皇上的翡翠鸳鸯镯,并且栽赃陷害于我,我怀疑这事是你们干的,二位敢承认吗?”“这——”吴智广张口结舌,欲说又止。还是韩宝嘴快:“不错,是爷干的!你能怎么样?”
  童林闻听,心中暗喜,但又一琢磨:他俩要是说气话怎么办?不行,事关重大,万一有个什么差错,那可了不得。想到这儿,童林声色不动,又问:“噢,果然是二位所为。你们为何要这么干呢?”韩宝微微一笑道:“姓童的,实不相瞒,要论真本领,我们不如你。正因为我们打不过你,才给你栽赃,让你摊官司,我们才能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以解心中之恨!”“噢,那么二位是怎么干得呢?”“怎么干的?”随后,韩宝就把他们夜入皇宫盗取国宝的经过讲了一遍。童林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就继续问道:“请问,这镯子在你们二位身上吗?”捉贼要赃,童林得亲眼看看呀。韩宝也压不住火了,明知这是一计,他还要往里钻。就见韩宝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包,他打开小包,把那个小金盒子往空中一举道:“姓童的,看看,镯子就在这里头。我告诉你,只要你把我们一抓,再把这盒子拿回去,你就能立功赎罪。但是,我还告诉你,你绝得不到手!我们等到百日期限,要看看皇上大人怎么处置你!”说着话,韩宝将小盒重新包好,又揣进了怀里。童林一看,盗贼确定无疑就是他俩,微微一笑道:“二位敢做敢为,真是英雄好汉!那么,你们今天到英雄把势店又为何事?”“摘你的狗头!姓童的,爷的话全讲完了!拿命来!”
  话音未落,韩宝一捅吴智广,俩人持刀同时朝童林的两肋刺来。
  童林绕步斜身,躲过双刀,心里说:今天我可不能让步了。我怎么摊的官司,不就是因为你们吗?!我现在戴罪立功,捉盗贼,请国宝还朝,事关重大,岂能等闲视之?贝勒爷千山万水,离京都来到山东,吃了不少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协助我捉拿你们吗!今天既然二位送货上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想到这儿,童林晃动双掌,就使出了真正的本领。
  韩宝和吴智广俩人也不善。他们报仇心切,恨不能将童林的脑袋立即砍下。就听见两把单刀嗖嗖带响,呼呼挂风,围着童林的身子飞转。
  正在这时候,就听远处有人大声呼唤:“海川——你在哪里——我来了!”童林甩脸一看,就见贝勒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来。童林心里说:坏了。怎么回事呢?
  昨夜贝勒做了个噩梦。他在梦中惊醒,口干舌燥,就想喝水,于是便唤童林,唤了几声,无人答应,贝勒赶紧下床,掌灯到童林的床前,一看床空着,不见童林,再一看屋门还开着,心说:童林上哪儿去了呢?于是他披衣服,操宝剑,蹑足来到院子里,在院里绕了几圈,喊了几声,仍不见童林。再一看院门紧闭,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出院门,从前街找到后街,这才发现树林边上有人在动手,贝勒料知童林必在其中,因此他才高声喊喝。
  接上文书,贝勒这一来,就给童林增加了负担。贝勒贵为金技玉叶,一旦有个好歹,童林能担得起吗?童林心里说:我的爷,您来干什么呢?一心不能二用。您不来,我抓他们俩人不成问题;可您这一来,我还得保您,岂不耽误大事?!童林正着急呢,贝勒已经到了,气喘吁吁道:“海川,他们是什么人?”“噢,他们就是盗宝的贼寇!”“啊!找着了?好小子,你们胆大妄为,狗胆包天。今天我岂能饶了你们!”贝勒说着话,操宝剑过来给童林助战。
  韩宝和吴智广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分兵,一个和童林战,另一个朝贝勒就扑来。童林心里清楚,贝勒那点能耐很一般,跟这两个飞贼动武,那非吃亏不可。没办法,童林只好跨步跟身,来到贝勒身边,边战边护着贝勒。
  这个时候,店房里的值班伙计也知道此事了,他赶紧去禀报了铁掌李元。李元闻听,心中就是一怔!他非常担心这主仆二人的安全,尤其是贝勒,他要出点什么事,自己可吃罪不起。他立即召集几十名伙计,点着灯球火把
14#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2:3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回 把势店盗贼逃生 镖局子伙计遭难
且说铁掌李元带人前来捉拿盗贼,韩宝和吴智广一看,心里说:“不好!双拳难抵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今天晚上行刺不成,日后再另找机会。”这两小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道:“合字并肩字,风紧扯!”就见他俩各自虚晃一招,转身就跑了。童林一看这俩小子想逃,他压双钺,两脚一蹬地,飞身就追。追出一程,童林又一琢磨:倘若要不是两个贼,而是四个或三个,我光顾追这俩人,把贝勒一个人撇到那儿,另外的贼还不乘虚而入?不行,我不能因小失大。结果童林保护了贝勒,放跑了两个盗贼。
  这会儿,李元率人也到了,见贝勒施过了礼,再追两个盗贼,已踪迹皆无。
  大伙儿回到把势店,进屋落座之后,贝勒就问童林是怎么回事。童林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李元听罢,把脚一跺道:“嘿!送到嘴边的肥肉没吃着,瞪着眼把他们给放走了!”贝勒此时是追悔莫及,道:“海川,这事都怪我,我要是不出去,这事你也就办成了。算了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看来这两个贼还不甘心,咱今天没抓着,还有下一次,暂时再让他们活上几天吧!”童林听罢,点头称是。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第二天,主仆二人吃罢了早饭,起身告辞,赶奔巢父林。李元有心跟他们一起去,但一想店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办,就对童林说:“海川,你保着爷先行一步,我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完,多则十天,少则五天,我必赶到巢父林,咱们不见不散!”李元一直把童林和贝勒送到圃子口,这才告辞。按下李元不说。
  书说简短,童林主仆二人,一路之上平安无事不说。
  咱单说这一天,童林主仆二人来到巢父林,一打听侯氏兄弟,老幼皆知。有人指点方向:“就在前边侯家寨,离这儿有八里地。”主仆二人甩大步赶奔侯家寨。
  时间不长,他俩就到了侯家寨。这寨子比清河油坊镇可阔多了!沙石道笔直宽阔,寨子周围全是密林。为什么叫巢父林呢?据说祖先巢氏就是这儿的僧人,为了纪念他,就给这寨子起名叫巢父林。接前文书,整个寨子精致优美,掩隐在绿荫荫的密林深处,东西大道,南北圃户,绕寨子四周有一条护城河。主仆二人满心欢喜,过青石桥,走了不一会儿,就见面前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黑油漆的大门,两旁还有一对石鼓,一溜拴马桩子,整齐的青石台阶。童林一打听,正是这家。
  就见大门开着,门洞旁边放着老虎凳,上边坐着俩人,都三十多岁,穿得干净利落,鸭子腿一拧,正在这儿闲谈。童林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被门口这俩人发现了。“喂,找谁呀?”“二位,敢问侯大侠、侯二侠就住在此处吗?”“对,就住在此处。您是——”“我们从北京来,我姓童,叫童林,求你们二位给传个话,就说我有事求见二位侠客。”“好啦,您略等片刻。”其中一个跑到里边报信儿去了。
  时间不长,就听院中响起了朗朗的笑声。主仆二人正纳闷儿呢,就见侯二侠跑出来了,身后跟着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泥腿僧张旺、万里烟云一阵风徐云、玺面韦陀邵甫五个徒弟。侯二侠一看果真是童林,噌一声就蹦到了童林的面前,道:“海川,哪阵香风把你吹到了巢父林?哥哥我想死你啦!”哥儿俩说着话,拉手直转圈。童林指着贝勒说:“哥哥,我给您介绍介绍,这是我们的掌柜的,姓赵。”侯二侠在旁边看了看贝勒道:“噢,是赵掌柜。贤弟,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赵掌柜,一向可好!”这时候二侠的五个徒弟过来给童林磕头问安:“童师叔您好!”“起来起来!”“师叔里边请吧!”大伙儿一块儿进了院子。
  侯二侠边走边说:“我大哥正在算账,他马上就来见你们!”
  刚走到二门口,童林一看,从里面出来个老头儿。就见这老头儿长得细高,足有六尺;肩宽背厚,长方脸,宽脑门儿,尖下巴颏儿,眉如春山,目光如剑;小鹰钩鼻子,薄嘴唇,一口整齐的白牙,须髯飘洒前胸;他身着米色长衫,挽着白袖头儿,腰里系一根带子,带子上挂着一把小宝剑。这把宝剑,金八钩、金什件儿,白鲨鱼皮剑匣,黄金吞口,二尺半长,杏黄的灯笼德在腰下一摆,夺人的二目。书中代言,这把宝剑非同一般,此剑名曰“小庭锋”,它能削金断玉,斩铁如泥。
  接上文书。童林一看此人,心中略知一二。他又问侯二侠:“哥哥,这位是——”“这就是我哥震东侠侯廷侯振远。”童林闻听,赶紧整衣襟,迈步走过去道:“大哥,这厢可好?小弟童林在下有礼!”老侠客双手相搀道:“贤弟,免礼免礼!哈哈哈哈!兄弟,我欢迎你大驾光临。有关你的事,你二哥都跟我说过了,够意思,够朋友!我恨不能立生双翅,到北京与你一聚!没想到你今天从天而降,我太高兴了!”侯大侠这个人较稳重,热忱是热忱,但不像侯二侠那么急躁。
  童林把贝勒介绍给大家,仍然称贝勒为赵掌柜。众人信以为真,携手揽腕,说说笑笑就进了庭房。两位侠客爷吩咐泡茶,然后又让人打来洗脸水、刷牙水。主仆二人梳洗已毕,童林看看屋里没有外人,就对两位侠客爷道:“大哥,二哥,方才我欺骗你们了。”“海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人多,说话不方便。两位哥哥知道这是谁吗?”“你不说是赵掌柜吗?”“这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官封雍亲王贝勒爷胤禛!”“哟!”两位侠客闻听就一怔。侯大侠、侯二侠跪倒在地,给雍亲王叩头。贝勒赶紧伸手相搀道:“各位,请起请起!我不让海川说实话,他还是说了,我就怕给你们找麻烦。你看看,刚才大伙儿都无拘无束,现在你们又是磕头,又是行礼,反倒叫我不自在。”大伙儿一看贝勒这人还挺随和,没有官架子,心中这才安稳下来。贝勒见大家还站着,便道:“各位请坐下,把我这雍亲王搁在一边,就当我是赵掌柜。咱们都是朋友,海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见外,就不来了!”侯氏兄弟听罢,互相看了看,这才先后落座。
  侯二侠问童林:“海川,有事吗?”“咳!哥哥,真是一言难尽哪!”童林和两位哥哥把自己吃官司的事讲了一遍。两位快爷闻听就是一愣:“噢,是这么回事!”“是呀。二位哥哥,我来求你们帮忙,念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捉拿盗贼归案,请国宝还朝!”童林的话音刚落,贝勒又说了:“两位老侠客,我们万水千山到山东,不投奔别人,单靠你们了。你们树大根深,桃李满天下,独霸山东,结交甚广,办事方便,你们可不能不管啊!”“爷,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海川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侯大侠说完,又吩咐排摆酒宴。
  酒席宴上,大家畅所欲言。童林也毫不隐瞒地把在清河油坊镇与李元拜把结交以及夜斗盗贼的事都讲了一遍。侯大侠听罢连连点头道:“嗯,我和李元算有交情,也算没交情,方才听兄弟你一介绍,我与李元的关系就近了一层。海川,你敢肯定盗贼一定是韩宝和吴智广?”“当然,他俩不但承认,而且还让我看了翡翠鸳鸯镯。”“好!他俩肯定没走多远,说不准就在附近。我马上派人去各地调查,只要他们还没出山东,就跑不了!他俩若离山东远去他乡,这事就不好办了。不过我在外省的朋友也不少,你们放心,这个忙我帮到底啦!”童林再次称谢。
  书说简短。吃完了饭,侯大侠把童林主仆二人安排到东院住下。为了以防万一,在院子的四周都布了岗。这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天光见亮,童林就起来了。他在院子里练了一趟拳,就听屋里有人咳嗽,童林明白;贝勒也起来了。童林服侍贝勒梳洗毕,门外响起脚步声,侯大侠、侯二侠进屋给贝勒问了安,然后告诉主仆二人,他们要宴请贝勒。
  今天,侯家寨的头面人物都来了,老侯家的人也来了不少。酒席宴前,侯大侠命令预先挑选出的四十个精明强悍的小伙子,到山东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调查盗贼的下落!限他们在二十天之内,作确切禀报。四十名大汉纷纷骑快马起身出发。
  这些人走后,大伙儿闲着没事干,就互相谈论起了武艺。贝勒冲童林笑了笑:“海川,咱三句话不离本行。你把你赌博误伤老爷、离家出走、路遇高人、上龙虎山、进双雄镇的遭遇详细地给你两位哥哥讲讲。”“是!”童林有声有色地讲了一遍,大伙儿听得津津有味。侯大侠点了点头道:“兄弟,难怪你的武艺这么高,你确实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来来来,把兵器拿过来,让愚兄我开开眼。”童林取出子母鸡爪鸳鸯钺,双手递给侯大侠。侯大侠接过来一看,嗬,果真奇特!他用手指轻轻一弹,发出的声音如龙吟虎啸。侯大侠连声称好:“贤弟,你能不能练一趟鸳鸯钺,让愚兄开开眼?”童林一乐道:“既然大哥愿看,那我就现丑了!”就见童林把长长的衣服闪掉,双手分钺,嗖嗖嗖,就练了一趟。大伙儿看罢,掌声不绝。童林一收招,把双钺又放入袋中。
  贝勒看了看东侠腰间的宝剑,道:“东侠,你挎的那是什么剑?”“噢,爷,您过目!”东侠从腰间解下剑,双手呈在贝勒的面前。贝勒接过宝剑,用手指一按绷簧,锵锒锒一声宝剑出鞘,就见一道闪电击入院中,再一看那蓝汪汪的剑锋,夺人二目。贝勒点点头,道:“这可是个宝家伙!”再看剑鞘上刻着三个字:小庭锋。贝勒让人找来两根铁条,轻手一削,断为四截。贝勒又称道了几句,把宝剑递给了东侠。东侠沉思片刻,面带笑容道:“这把宝剑是我家修房子的时候出土的,究竟出自何年、谁手,我全然不知。自从我得剑以后,到处访名师,请高人,一共学了一百单八手青龙剑,爷若乐意看,我就给您练两趟。”“太好了!来来来,我开开眼!”东侠应声来到院子中间,闪掉大衫,转身晃剑,就练了一趟。
  童林在一旁瞪口观瞧,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为什么?他在暗自学习。为何童林到后来能有那么厉害?就因为他谦虚好学,处处留心,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就刚才东侠练的那一趟剑,童林从其中汲取了不少精华。
  东侠收兵器,重新落座。众人同声称道。
  大伙儿又谈了一阵子。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十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天,派往近道调查的人回来禀报:无盗贼的踪迹。童林听罢,心急如焚。
  到了二十天头上,派往远道调查的人回来禀报:无盗贼的踪迹。
  童林找贝勒一商议,怎么办呢?盗贼要在山东境内,侯氏兄弟义不容辞,肯定帮忙;盗贼现在既然不在山东,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咱们不如另选路线,追寻盗贼。主仆二人主意已定,准备第二天起身离开巢父林。
  正这个时候,一匹快马飞跑到大门口停住了。就见来者斜身下马,满头大汗来到门房。值班的伙计一看,认识,便问道:“这不是飞龙镖局的李武吗?”“正是。”“有什么事吗?”“有!二位侠爷可在?”“在。他俩正陪客人说话呢。”“请你们进去向二位侠爷通报一下,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值班的伙计进庭房,和东侠耳语了一阵。东侠就是一怔,道:“小武子来了?让他进来!”
  时间不长,李武进来了,他擦擦头上的汗,给二位侠爷磕头问安。“起来。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回二位侠爷的话!咱们在杭州的镖局子让人家给砸了!”“啊!”二位侠客闻听大吃一惊。东侠问:“砸得什么程度?”“不但把镖车、镖局砸了,还把镖师黄灿打得大口吐血,至今卧床不起。我奉黄镖师之命,特前来请示二位快爷!”说着话李武把一封信呈递东侠。东侠看信不悦。
  单说侯二侠,闻听镖局被砸,镖师被打,气得浑身栗抖,火冒三丈,道:“这还了得!是谁砸的?”“潘龙砸的。”“好哇,小兔崽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没想到你还敢动手砸我的镖局、打我的镖师!大哥,您在这儿陪着爷和兄弟,我领人去看看。非把潘龙这小兔崽子的狗腿掰折不可!”侯二侠说完,转身就走。“二弟且慢!不可鲁莽!把事情弄清楚再去不迟。”侯二侠听大哥这么一说,也就没敢动,只好又重新落座。
  贝勒这个人,有时真像个小孩儿似的,遇事总爱刨根问底。他一听这事情还挺严重,就让李武仔细地讲一遍。李武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书中代言,怎么回事呢?原来,在杭州天竺街,有两家镖局:紧南头的叫飞龙镖局,镖主叫黄灿,人送绰号双刀将,他是震东快侯廷侯振远的顶门大弟子。黄灿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办事谨慎、稳重,因此,二位侠爷就把飞龙镖局交给他管理。在黄灿接管飞龙镖局的几年中,不但没有出过差错,而且还赚了不少银子。
  在天竺街的另一头,还有一个镖局,叫金龙镖局。镖师姓潘,叫潘龙,人送绰号神鹰打手。潘龙这个人,也不简单,他的老师是独占九州笑鳌头北侠秋田秋佩雨。潘龙替师父在这儿管理镖局,买卖做得也不错。
  常言道:同行是冤家,船多就碍事。
  比较而言,金龙镖局不如飞龙镖局能赚钱。比如有十个买卖,人家飞龙镖局能揽七个,而金龙镖局只能揽三个。显而易见,买卖越多越能赚钱。时间一长,潘龙的眼睛逐渐就红了起来,心里说:咱们两家的买卖大小都差不多,伙计多少也不相上下,怎么你们侯家的买卖就那么旺盛?我们的买卖就这么萧条呢?潘龙为此经常暗自生闷气,日久天长,心里就结下这么个疙瘩,从而,两家镖局就面和心不和了。当然,因双方人多,难免有点磕磕碰碰,比如走到街上,上饭馆吃饭,在戏院里看戏,双方的伙计经常发生口角。如果当镖师的胸怀大度,这些琐事也算不了什么,可潘龙这人的心眼儿太小。今天听这个伙计说:“镖师,飞龙镖局的人骂咱们啦!”明天听那个说:“他们见自己的买卖做大了,就以势欺人!”一回,他不听;二回,他还不听旧久天长,他就听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一次,潘龙竟唆使手下两个伙计假装喝醉酒,到飞龙镖局去找茬儿闹事。他自己又领了一百多人,每人都带着棒子,埋伏在飞龙镖局的左右。那两个人在飞龙镖局的门上骂骂咧咧,什么话不好听就说什么话,要骂别人也无所谓,他俩竟然骂到侯氏兄弟的头上。那飞龙镖局的伙计能让吗?但因黄灿平日管教甚严,手下的伙计从不敢轻易胡来,遇事总得先请示黄镖师。
  几个伙计回屋里把这事跟黄灿一讲:“镖主,您看这该怎么办呢?他们骂了一个多时辰了,要骂咱们还是小事,居然骂到两位侠客爷的头上了!围观的人那么多,这样下去对咱们的买卖可不利呀!”黄灿听罢,起身到前屋从窗户往外一瞧:哎哟,围观的人把道都堵死了!两个小子敞胸露怀,越骂越上火,越骂越起劲,把祖宗三代都给挂上了。黄灿看罢,心中是大大地不快,心里说:这样下去,我们的买卖就没法做了!
  想到这儿,他赶紧出去相劝:“二位贤弟怎么啦?贪杯贪多了吧?酒要少喝,事要多知。你们看看,围下这么多的人,多不好意思,走,到屋里去醒醒酒!”黄灿还挺亲热,伸手就拉他们二位。
  他这一拉不要紧,俩小子可来劲儿了,把脑袋一扑棱,骂道:“呸!姓黄的,你装他妈什么大蒜?爷爷喝醉了,爷爷有钱!管你他妈的什么事?爷爷今儿个就不走,你爱怎么就怎么!”说着话,俩小子往地下一躺,要耍死狗。黄灿压火又劝了半天,仍无济于事,这次他忍无可忍了,厉声道:“你们俩这么折腾,你们的潘师主知道吗?走,带他们去见潘镖师!”黄灿吩咐手下的人,几个伙计应声就去抓那俩小子。谁知他俩猛然间从腰间拽出短棒,朝几个伙计就打,一鼓劲儿,打伤了好几个伙计。黄灿一看这俩人得寸进尺,就命人把这两个小子给捆了起来,准备押送回金龙镖局。
  黄灿哪知道,潘龙正在胡同里等着他呢!潘龙一看黄灿等人走近了,他一声呼哨,一百多人就冲了出去,这些人手操短棒,朝黄灿他们几个人就打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5#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3:0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回 老侠客挥笔问潘龙 少豪杰抡掌训五小
且说黄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是潘龙预谋好了的。
  潘龙这会儿也过来了。黄灿就问他:“你为何如此不讲理?不行咱们就打官司去!”“打官司有什么了不起!谁让你打我的人?”说着话他伸手就打过来了。
  黄灿也不是没有能耐的,因师父管教甚严,他从不轻易惹事,结果吃了亏。潘龙一掌上来,黄灿满口出血,险些把命搭上。潘龙又打了一个呼哨,这一百多人马上又闯入镖局,见什么砸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镖车、镖旗,全都给砸了个粉碎;把飞龙镖局的人打得一个个焦头烂额,鼻子出血,四外奔逃。砸完了镖局,潘龙又在大饭馆要了十桌酒席,在那儿庆贺。按下潘龙不说。
  单说飞龙镖局,屋里屋外,惨不忍睹,十个人当中就有八个受伤的。没受伤的人一看潘龙他们走了,赶紧把镖师和其他的伙计都抬到屋里,找来大夫治伤,然后又把屋子收拾收拾,看看这买卖也做不成了,干脆把匾也摘下来,关门闭户。
  大夫给黄灿接好了骨头,止住了血,又告诉他:“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养伤,切不可乱动。”大夫走后,黄灿咬牙往四下一看,伙计们一个个横趴竖卧,悲声处处!他心说:“这哪像镖局呀,简直成医院了!”事关重大,不能不向老师禀报,他这才让李武骑快马赶奔巢父林,禀报两位师父。
  接上文书,李武向二位侠客爷诉说完镖局的灾情,便失声痛哭。
  东侠是个不易动气的人,闻此噩讯,不由得怒火燃烧。他有心让二弟侯杰去一趟,又一想,二弟性如烈火,办事不沉稳,怕把事情弄大。看来此事必须自己亲手处理才可,心说:见着秋田秋佩雨,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他手下这帮人的,你们这么做犯不犯法?咱们先私了,后经官。如能私了,咱一笔勾销;倘若你不讲理,那讲不起,说不了,咱们就经官。东侠主意已定,就准备起身,可又一想:自己一走,把童林和贝勒扔在这儿,有点不像话。
  正在东侠左右为难的时候,贝勒开口了:“二位侠客,不要为难!这个姓潘的是三头六臂呢,还是精灵变得?竟然置国法于不顾,胆大妄为,简直欺人太甚!这个气,咱非出不可,这个仇,也非报不行。东侠,此事恐怕得你亲自出马处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海川与你们一同前往,咱们一起去处理此事。海川,你说是吗?”
  其实童林早有此意,只因贝勒在这儿,自己不敢做主。现在一听贝勒发话了,童林赶紧起身答话:“爷圣明!我们理应出头帮忙,二位哥哥不必为难。何时起身?我们一同赴杭州料理此事。”东侠听罢主仆二人的肺腑之言,顿时心里像打开了两扇窗户。心说:要有童林帮忙,那真是万无一失呀!说实话,有贝勒在这儿,不管上哪儿打官司,准赢!当然,东侠并非想以势压人,只要能把事情圆满了结,就行了。
  第二天,侯大侠、侯二侠、童林、贝勒和五小,带着十名伙计骑快马赶奔杭州。
  一路之上,童林暗自思想:我这是什么命呢?刚当了一年教师,就吃了官司;上这儿来求人帮忙不成,反倒又帮人家的忙。当然,帮二位哥哥的忙,我义不容辞,人家的事情好办,可我那事怎么办呢?童林是愁绪万千。书说简短,路上无话。
  等他们一进杭州,就听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纷纷,说长道短,看来此事是无人不知呀。
  东侠等人来到飞龙镖局的门前,勒马停身,甩镫离鞍,就进了镖局。
  镖局里的伙计一看二位侠爷来了,好似旱苗见着春雨,一下子全都站起来了。“迎接大侠!迎接二侠!”大伙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东侠先把贝勒安顿到一个屋里休息,而后和二弟去看望黄灿。进屋一看,二位侠客心中顿觉一阵酸楚,就见一张床挨一张床,有的架着胳膊,有的吊着腿,还有的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在头一张床上躺着的就是黄灿,就见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紫,都有点儿脱相了。黄灿一看师父和二师叔来了,便挣扎着要起。东侠赶紧上前将他按住道:“黄灿,你别急,好好养伤。见好了吗?”“回师父的话,好多了,我现在能自己去厕所了,大夫说这样下去,有十天半月就可以起床了!”“那好。我问你,这事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咱的人捅了娄子,惹急了人家,才发生这场争战?”“师父,您放心,我平时对手下的人管得很严,因此他们从不惹是生非。这次的事情,是潘龙有意挑衅找茬儿。”“为什么呢?”“师父,这还用问吗?不就因为咱的买卖兴隆!”东侠闻听,连连点头道:“嗯,你好好养伤吧!”他嘴上安慰黄灿,心里却说:潘龙哇潘龙,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且说侯大侠、侯二侠问明了情况,安慰了安慰黄灿,又回到了自己屋里。
  哥儿俩还没坐稳呢,侯二侠又起身道:“哥哥,您陪爷和兄弟在这儿说话,我现在去金龙镖局一趟。”侯二侠说着话转身便走,五小一看,起身相随。东侠见势不好,赶紧把他们拦住了,“站住!二弟,你干什么去?”“哥哥,这还用问吗?潘龙这小子蛮不讲理,砸我们的东西,打我们的人,难道就此罢了不成?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砸我们的镖局、伤我们的人。他要是赔礼认错,那好说,咱就一笔勾销;他要敢再不讲理,我就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这就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东侠闻听赶紧解释:“二弟,凡事不可鲁莽。潘龙固然无理,但是,打狗要看主,咱不看潘龙,还得看北侠秋田的面子,咱哥儿俩跟秋老侠客的关系一直不错。我看这么办吧,咱来个先礼后兵。我先写封信,叫人送到金龙镖局,问问潘龙如何解决此事,让他给咱个答复。他若有悔过之意,咱另说另议;反之,咱再教育他也不为迟。”侯二侠听罢,直摇脑袋,他不同意大哥这么做,侯杰觉着哥哥这人太软弱,太慈善。
  东侠与二弟不同,他一生谨慎,为人忠厚,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他认为这样做万无一失。他又问童林:“贤弟,你看如何?”童林答道:“大哥讲得有理。二哥,事情既然已到这种程度,咱必须从长计议。您若领人去把金龙镖局砸了,把潘龙打了,反过来,潘龙再领人来砸咱们的买卖,打咱们的人,这么来回一闹,仇越结越死,越报越深,冤仇相报何时了呢?大哥言之有理。我同意先派人前去质问,试探一下潘龙的口气,看他态度如何,而后我们将计就计。”
  “爷,您意如何?”贝勒喝了口茶,点点头道:“嗯,你们说得都对。既然海川和东侠认为这么做可行,那也不妨试试。”
  “遵命!”贝勒一句话,就算定了。
  东侠当时提笔就给潘龙写了封信,大致意思是:质问潘龙因何砸飞龙镖局?为何打飞龙镖局的伙计?事到如今,你准备如何处理?请速给个答复。信写好了,东侠把信封好,叫伙计李武前去送书。李武接信应声而去。大伙儿又闲谈了一阵子。东侠给贝勒和童林安排好了住处。
  正这个时候,李武回来了。侯二侠一看李武回来了,急忙上前问道:“他们怎么答复的?”“回各位侠客爷的话,潘龙说三天以后给我们答复,他让二位侠爷再等几天。”“三天?好,有日子就行。三天以后我看你潘龙如何作处!”东侠拿定了主意,他又一想:在三天之内可别再发生什么事呀,二弟侯杰性如烈火,再加上这些伙计们这个也不服,那个也不忿儿,别给凑合在一起到金龙镖局闹事去。为了以防万一,东侠当众传下话:“镖局里所有的人,没有我的话,不准到金龙镖局;三天之内,哪个敢惹是生非,我绝不留情!”东侠的话好比军令,没有人敢不听。
  头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贝勒心里就觉着烦闷,他跟童林一商议:“海川哪,我心中烦闷,你陪我上街去溜达溜达。”“好吧。”童林跟东侠请了假,就陪贝勒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师叔,等一等,我们来了!”童林回头一看,原来是五小,便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师叔,你们刚一出门,我们就跟老师请假,说出去保护贝勒爷,以免发生意外,师父听罢点头答应。童师叔,我们一则是为了保护爷和师叔,二则也想溜达溜达。”“噢,是这么回事!一块儿走吧。”
  主仆七人出了杭州城,赶奔西湖。贝勒是越溜达越高兴。前些年他来过这里一次,这回是旧地重游哇!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美景果然漂亮,几个人围着湖边看了看庙宇,又瞅了瞅各处的风景。正游玩得兴致盎然的时候,贝勒就觉着有点口渴,跟童林一商议,决定找个茶馆去喝两碗茶。
  在西湖沿岸,茶馆一个挨一个,数不胜数。童林准备找一个阔气一点的,又往前走了一箭之地,就见路北有一座二层楼的茶馆,到近前一看,门旁写着“宾湖茶楼”几个字。童林问贝勒:“爷,您看这家如何?”“嗯,这地方不错!”说着话,几个人就进去了。
  楼下喝茶的人还真不少,人们高谈阔论,热闹非凡。主仆七人又往里走了几步,就见伙计出来了,问道:“几位大爷,喝茶吗?”童林点点头道:“对,有没有肃静点的地方?”“楼上安静。几位请吧!”
  主仆七人上楼一看,和楼下比较而言,人是少了一些。为什么?因为在楼上喝茶的人都十分讲究,花钱多。童林找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主仆七人纷纷落座。阮合哥儿几个觉着和贝勒在一张桌子上不方便,就另外在东北角那儿找了张桌子。
  时间不长,伙计过来擦抹桌子,童林要了两壶西湖龙井,自己留了一壶,给五小送去一壶。在二楼喝茶的人都很讲究,人家每个桌上都摆着四盘点心和四盘瓜果梨桃。童林又要了八盘点心和八盘瓜果梨桃。给五小那一桌送去一份。童林把杯涮干净,给贝勒满上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主仆二人边喝边谈。
  他们正谈得高兴的时候,就听噔噔噔响起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眨眼间,门帘一掀,进来一位年轻小伙子。
  童林仔细一瞅这个年轻人,嗬,长得非常漂亮:平顶身高五尺挂零,细腰宽膀,扇子面身躯,白白的一张脸,宽脑门,尖下巴颏儿,瓜子脸,浓浓两道黑眉,一双阔目皂白分明,鼓鼻梁,大嘴叉,明眸皓齿,新剃的脑瓜皮锃亮;一条黝黑的大辫儿,足有三尺多长,上面扎着五色的头绳,辫穗在身后耷拉着;身穿宝蓝色的长衫,挽着白袖面,腰系一根凉带,手里拎着个长条包袱,年龄不过二十岁。真是仪表堂堂,人才出众。
  童林看罢,暗挑大指称道:真是人后有人,天外有天呀!贝勒心中也暗暗叫好。
  小伙子向四下看了看,找了张空桌子,把包袱放在桌上,然后落座,乍一看,还挺有派头。伙计过去擦抹桌子,把茶谱往前一递道:“大爷,您喝什么茶?”小伙子看了伙计一眼道:“来壶龙井吧。”“好啦!”时间不长,伙计提来一壶龙井,随后又摆上四盘点心。小伙子自斟自饮,刚喝了一碗茶,他又把伙计唤过去,用较高的声音问道:“伙计,我跟你打听点事。”“有话吩咐!”“杭州有个飞龙镖局在什么地方?”童林和五小闻听就一动,心说:他打听飞龙镖局干什么?大伙儿继续注意听着。伙计道:“大爷,一会儿您喝完了茶,下楼转过西湖进城里,城里有条街叫天竺街,您到了天竺街南门里一打听就得了!”“噢。”“不过,大爷,听说最近这飞龙镖局出了点事,您恐怕来的不是时候吧?”这伙计的嘴还挺长。小伙子闻听把茶碗一放道:“出了点事?什么事?”“呵!可热闹了!这也就是十天前的事,飞龙镖局和金龙镖局发生了冲突。咱不在场,也不敢说谁是谁非,总而言之,两家伙计都动了手。听说金龙镖局事先有准备,镖师潘龙领了一百人,把飞龙镖局砸了个乱七八糟,还打伤好几十人,把飞龙镖局的镖师黄灿都打成了重伤!现在飞龙镖局把牌子也搞了,弄不好连卖卖都要黄了!”小伙子闻听就是一愣:“啊,有这等事?那飞龙镖局就白挨砸了?”“哎哟,我看完不了。听说他们派人到山东巢父林把震东侠和侯杰哥儿俩给搬来了,您说这还能完吗?”“噢,那么侯杰现在在不在飞龙镖局呢?”“在。听说正等信儿呢!”“噢,那好。”小伙子不往下问了,他连着喝了几口茶,看那意思马上要走。
  还没等童林说话呢,阮合起身就来到小伙子的面前,抱拳道:“辛苦辛苦!”小伙子瞅了瞅阮合道:“不辛苦。请坐!”“好啦!”阮合也不客气,拉把椅子就坐在小伙子对面,又问:“请问朋友,从哪儿来呀?”“从福建来。”“噢,路可不近啊!方才我听您打听飞龙镖局,您和他们认识吗?”“不认识。”“那您打听他们有何贵干呢?”“哎,你有所非知,我到这儿来会个朋友。”“会谁呀?”“我打算会一会侯杰、侯振远。”“噢,那您这‘会’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朋友,您是飞龙镖局的怎么着,为何刨根儿问底?”“朋友,您算说对了,在下正是飞龙镖局的,侯杰是我的老师,侯振远是我师伯。我叫灯前无影阮合!”“哎哟!失敬失敬!闹了半天是少镖师。哈哈哈!伙计,再添个碗,今儿个我请客!”“不不!”阮合一摆手拒绝道:“朋友,我还没问您贵姓大名呢!究竟您为什么要会我老师和师伯?”
  小伙子不慌不忙地答道:“阮合,咱这么说吧,我自幼也受过名人的指点、高人的传授,练过十几年把势,这次离家出走,遍及名江大川,访问高人,会的人不在少数。我听说侯氏兄弟乃是山东一霸,故仰慕而来,与二位侠客会上一会。我这个‘会’是请教的意思。我想请教二位侯爷,开开眼,学点本领。”说话者无心,听话者有意,小伙子说罢,觉着没什么,阮合闻听,心中是大大地不悦,心里说:呸!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上这儿来会震东侠,你老师是谁呀?你竟妄自尊大!现在我老师和师伯诸事缠身,心绪烦乱,他们若闻你这般胡言乱语,非上火不可,得了,我干脆把你打发走吧。想到这儿,阮合轻轻一拍桌子道:“朋友,咱这么办好不好?我看你也用不着访二位侠客爷,先访访我就行了!”“访你?什么意思?”小伙子不解地问道。阮合一笑道:“朋友,老实告诉你,你不配!咱也不说你的师父是谁,你的能耐如何,就你这年纪能配跟二位侠爷动手吗?有小人陪你,足矣!”“是吗?这么说,我今儿个这碗茶还真喝出点儿味道!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姓阮的,你说咱们在什么地方伸手合适?”“你快喝,一会儿咱们一起找地方!”
  一般情况,童林非过来斥责阮合,把事情了啦!可今天童林也觉着这小伙子有点奇怪,看来他还有点来历,童林想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本领。贝勒一向喜欢观比武,一天看不到别人动拳脚,他心里就觉着腻味。现在一听他俩要打仗,眼眉都乐开了花,他当然更不会制止。
  就见这小伙子安之若素,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把伙计唤到面前道:“算账!”伙计答道:“三十个老钱。”小伙子从兜儿里拿出块银子,用手掂了掂,足有二两,往桌上一扔道:“全给你了,剩下的是小费。”“谢大爷!”小伙子拎包袱在前,五小在后相随而去。
  童林一看他们走了,赶紧唤过伙计,把账结了,和贝勒起身下楼,也跟在他们的后边向前走去。
  出宾湖茶楼,几个人拐弯抹角就来到了山根儿下一个较僻静的地方。茂密的树林黑压压一片,小伙子一直走到密林深处,看看这地方不错,不容易让人发现,便停住了脚步。他把包袱往地下一放,笑吟吟地瞅着阮合。阮合看罢,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把纽襻儿解开,闪掉大衫,把腰中的带子连紧几扣,将大辫盘在头上,提了提靴子,道:“小伙子,来吧!”小伙子视若无睹,微微一笑道:“我说阮合,算了吧!”“为什么?”阮合问。“半道上我一琢磨,就像你方才说我那样,你跟我伸手,不配。你一个无名小辈,我打了你都不光彩,回到家,人们一问:‘你打谁了?’我说把灯前无影阮合给打了,人家一听那阮合算哪一号哇?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我不是费力不讨好吗?再则说,咱俩无冤无仇,何苦动手呢?算啦算啦!”
  阮合一听,心中暗道: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这两片嘴可真够损的。我阮合在这儿也有一号,连师父都夸我呢!叫你这么一说我一钱不值呀!想到这儿,阮合不由得火往上撞,道:“好哇!小子休要耍嘴,着拳吧,你!”阮合往前一纵,就是一个通天炮。那小伙子连衣服都没脱,笑嘻嘻往旁边一闪,阮合一拳走空,就见小伙子抬手一抓阮合的寸关尺,“着!”噌一下就把阮合的命门给抓住了,然后往怀里一扽,看似没使劲,实则力有千斤,脚下使了个扫堂腿,“趴下!”阮合真听话,扑通摔了个狗啃屎。
  哥儿几个一看大哥栽了,不由得心中一紧,心说:这小伙子可真有两下子,一般人哪能把大哥摔倒呢!而且摔得也太痛快了。这是谁呢?
  有道是:打了一个和尚满寺羞。阮壁头一个挂不住了,大喊一声:“小辈休走!”扬拳便打。小伙子连头都没回,一转身,阮壁一拳走空,小伙子使了个勾挂连环腿,啪!正蹬到阮壁的肚子上,就见阮壁噔噔噔噔身子往前一趴,也栽了。
  张旺一生气,过来朝小伙子耳根台子就是一掌。小伙子一低头,掌走下方,朝张旺小腹便打。张旺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小伙子一掌走空,还没等张旺转身呢,小伙子的巴掌又回来了,正好砍在张旺的脖子上。张旺顿觉两耳生风,眼前发黑,扑通就摔倒在地。
  徐云、邵甫一看三个哥哥都栽了,俩人干脆一起上来了。小伙子没费吹灰之力,把他们俩人也打翻在地。等哥儿五个都栽了,他们才知来者非等闲之辈也!
  呼啦一声,兄弟五人跑到童林的面前道:“师叔,我们全挨打了!”童林心说:我早看见了。贝勒爷看罢,心中是大大地不悦!他又朝童林道:“海川,你怎么还看着?当师叔的,还不过去给他们几个出出气!”童林心说;您可真爱热闹!他这才应声朝那小伙子走去。
  欲知童林能否胜之,且看下回分解。
16#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3:3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回 密林中战生人收徒弟 镖局内迎客人接信使
贝勒贵为雍亲王,又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他怕什么?就是杀几个人,那也是小菜一碟,大不过回北京一趟,和父亲说上几句好话,皇帝的圣旨一降,满天云散。
  可童林就不一样了。他和东侠一样,总是报着吃亏让人的态度,但这个事,童林不能不管。两位哥哥不在,五小受气,当师叔的能不管吗?就是贝勒不发话,童林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怎么个管法,那就不一定了。
  但现在贝勒一发话,童林只好点头称是,起步来到这小伙子的面前。童林从心里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不但长得帅,而且武功惊人,真不简单。童林开口道:“年轻人,能否道个姓名,说说你的来历?”小伙子瞅瞅童林,噗嗤就笑了,心里说:这是谁呀,怎么像个大老赶呢?想到这儿,他冲童林一抱拳道:“师父,您贵姓?”“噢,免贵姓童,单字林,双名海川。”“噢,童师父。那您跟刚才那几位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的五个徒侄。”“呀嗬!不远哪!这么说您跟侯廷侯大侠、侯杰侯二侠都有关系喽?”“二位侠客爷是我磕头的盟兄。”“要这么说,可真是孩子挨打叫出娘了!童师父,刚才您看得清楚,当时我可不愿伸手,是他们几个硬找上来的,一个不行,上两个,两个不行,又上三个,最后都趴下了。不要怨天尤人,这就叫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谁让他们是饭桶呢!童老师,您过来是要给那几位出气呢,还是咋的?”
  童林闻听,非常不悦,心说:这孩子哪儿也不错,就是有点狂。童林又问道:“年轻人,你先不要说这些,我告诉你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你是谁呢!”“甭问。童师父,您要把我赢了,我什么都会告诉您的,您要是赢不了我,咱就等见着二位侠客爷再说。”童林一看这年轻人的嘴还挺硬,也就不愿和他多费口舌了。“年轻人,方才我看你发招伸手果然有独到之处,我多少也练过几天,喜欢武术,我想陪你走几趟,愿意吗?”童林问道。“欢迎欢迎!童老师赏脸,我求之不得!那么,请您进招吧!”小伙子谦让道。
  童林把袖面挽了挽,为什么?他知道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常言道:骄者必败。童林的心中时时刻刻都揣着这把尺,并且已成为他行动的座右铭。再看童林,伸手把前后大襟掖在腰带上,冲年轻人一点首道:“请!你动手吧!”“不不不!童老师您先伸手!”“不,还是你先伸手!”“嗬,童老师真有容人之量啊!既然您不肯先发,恕冒昧,我可得罪您啦!”
  就见这小伙子身形嗖一转动,往前跟步,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门,右手一枪朝童林的前心就是一掌。别看他翻来覆去就这两下子,但速度、招法各不相同,掌没到,掌风先到。
  童林心说:这小孩儿的确下功夫了。想到这儿,他一闪身,小伙子一掌走空,童林一抓他的腕子,小伙子噌把掌撤了回去,还没等小伙子变招呢,童林的掌直奔他的小腹就过来了。童林怕他儿躲不开,还喊了一声:“注意!”小伙子往旁边滴溜一转,童林此掌走空。再看小伙子双掌合十,使了个童子拜佛式,奔童林的头砸来,童林一歪头,此掌走空。
  童林心想:我多跟他打一会儿,让他抖搂抖搂零碎,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童林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以招套招,滴溜溜身形乱转,暗中定睛观瞧。
  小伙子看罢,心说:这老赶比那五个强多了,他发招沉稳,动作便利,不过也没什么能耐,有时动作显得缓慢,光使挨打的招,不会使打人的招,我打他不费吹灰之力。小伙子还挺得意,就见他双臂摇开,身形转动,把全部的本领都施展出来了。只见他:
  
  站如钉,走如风
  拳似流星腿如钻。
  身如蛇,眼如电,
  猫蹿,狗闪,
  兔滚,鹰翻。
  蟒翻身,龙探爪,
  猴上树,虎登山。

  俩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童林一看这小伙子也就这几下子了,他往下一塌腰,双臂一摇,滴溜溜身形转动,就把小伙子当大树转开了。童林进招一攻,小伙子就傻眼了,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老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伙子手忙脚乱,一口气进了十几招,累得吁吁直喘。
  童林飞身跳出圈外,大笑道:“哈哈哈!算了,就此告一段落,该说说你的姓名和来历了吧?”小伙子也跳出圈外,手扶大树呼呼直喘粗气,心说: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啊!这老赶怎么不打了?活该!我乘机喘喘气。
  休息了片刻,小伙子一复原,又不是他了,把眼珠子一瞪道:“现在我还不能报名,咱俩还未分出输赢!”童林笑了笑:“没分输赢?非得趴下一个吗?”“对!不趴下怎么能分出胜败呢?你过来,小爷我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领!”没等童林发招呢,他抬手又是一掌。童林一闪身,啪就把小伙子的腕子给抓住了,小伙子有心往回拽胳膊,他稍微一动,就觉着好像被钢钳子夹住了似的,想拽出去似比登天。童林道:“你不说也可以,咱俩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你怎么办?要是我败于你,我怎么办?咱们讲究讲究,你看怎样?”“行!我太赞成了!”童林问道:“我赢了你,你怎么办?”小伙子答:“你要赢了我,我愿跪倒拜你为师,您看如何?这些年我还没打过败仗哩!”“此话当真?”“堂堂男子汉,轰轰烈烈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怎能不算呢!”
  贝勒在旁边说话了:“海川,我担保,这小伙子是红脸汉子,说了不能不算。他要败在你手下,你就收他做个徒弟。”小伙子道:“那么,如果您输了又怎么办呢?”童林答:“我要是输了,我们几个人就用八台轿子把你抬到飞龙镖局,然后再把你介绍给二位侠客爷。你在杭州住多少天,花多少钱,我全包了!”小伙子一听,可乐坏了,道:“行行,够意思!”童林把手一撒,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又战在一处。
  这次童林使的是八卦柳叶绵丝掌,那小伙子哪儿见过这个呀!十来个回合过去,小伙子是闷头转向。童林上面一晃双掌,底下就是一脚,只用了一半劲,小伙子就站不稳了,身子一晃,仰面摔倒。童林赶紧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再看这小伙子龇牙咧嘴,扶着树活动了半天,抬头瞪眼盯着童林。
  童林道:“怎么,你要是不服,咱从头来!”“好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躺下的,再试一回!”说着话他又蹦了过来。六七个回合过后,童林转到他身后,轻轻在他肩头按一掌道:“趴下!”这小伙子还真听话,扑通就趴下了。小伙子从地下爬起来,仍然不服。
  童林又道:“不服,是不是?来,再来。你多会儿服了,咱就算告一段落。”“好啦,你着拳吧!”小伙子嗖一拳就打过来了。三四个回合过后,小伙子让童林一掌按到肚子上,打了个腚蹲儿。
  书说简短,这小伙子和童林比了七次,栽了七个跟头,最后他心悦诚服,坐在地下双目盯着童林发愣,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杭州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又一转念:我拜他为师,他必定传授我不少本领,那岂不扬名天下?想到这儿,小伙子一轱辘从地上站起来,把长大的衣服穿好,持顺大辫儿,扑通跪倒在童林的面前,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话音未落在地上连磕了四个响头。童林把他搀扶起来,说道:“年轻人,算了算了,刚才那是开玩笑。我都不知你是谁,怎能收你为徒呢?”小伙子听罢,就有点急了,埋怨道:“哎,您这可不对啊!那位刚才也担保了,您怎么言而无信呢?我把头也磕了,您还不收我吗?您叫我抹脖了,还是叫我碰头?今天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贝勒迈步走过来道:“海川,我这保人还在这儿,你看这小伙子心直口耿,你怎能拒绝呢?收下吧!”童林这才点头应道:“爷,您先别急,咱们把事情问清楚了。年轻人,这回可能说出你是谁了吧?”小伙子赶紧应道:“当然,在下是福建厦门人,姓刘,叫刘俊,外号叫穿云白玉虎。”
  书中代言,穿云白玉虎刘俊,是童林下山以来收的头一个徒弟,也是他的顶门大弟子。到了以后,这刘俊可给童林帮大忙了。说刘俊为何而来呢?刘俊的父亲叫刘忠,外号刘百万,他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那真是家称人值。刘俊是个独生子,父母俩人视他为珍宝。刘俊不但长得好看,而且特别聪明。他自幼酷爱武术,小的时候,一听说耍把势的来了,他就跑出去看,看完了回家又模仿着练。刘忠看儿子喜爱武术,觉着这事情很好,往小处说能强筋壮骨,益寿延年,往大处说可以保国。这样,刘忠就请来了十几个有名的师父,还专门给准备了一个屋子,在家里教刘俊学武术。刘俊七岁的时候,本领出众;十岁的时候,一般成年人不是他的对手。等这些老师的武艺都教光了,刘忠又请来高人继续教。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学会了刀枪棍棒、各种拳脚,还得了个绰号“穿云白玉虎”。因为他轻功好,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过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能够云摸天,故谓“穿云”;又因他长得漂亮,力大如牛,故得“白玉虎”。在十八般兵器中,刘俊最喜欢单刀和铁拐;此外,他还学会了使暗器,在百宝囊中装着三只亮银镖和一大把石头子,但他轻易不使。十八岁以后,他决定不学了,跟爹爹一商议,说准备出去闯荡闯荡,见见高人,多学些本领,征得父亲的同意,就离家出走。至今,他会了有十三位高人,其中也有成了名的侠剑客,相战数十次,从未败过,每次总能占点便宜。后来他听说当今武林之中有四大昆仑,刘俊心里想:如果我把四昆仑都会了,他们仍然不能胜我,我干脆改名为“中昆仑”往他们中间一坐,那多美!回到家乡,亲戚父母会有多高兴!他想入非非,抱着这么个愿望来到了杭州,准备先会东昆仑。
  书接前文,刘俊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详细讲了一遍,逗得贝勒捧腹大笑。贝勒问道:“刘俊,你认识童老师高兴不高兴?”刘俊应道:“当然高兴!我和那么多高人交手都没输过,童老师却连着扔了我七个跟头,我怎能不高兴呢?”
  童林把五小唤到面前,与刘俊一一做了介绍。五小嘴撅得老高,心说:我们本来让您替我们报仇出气,这倒好,您把仇人收为徒弟,领到家门口了!童林道:“进门有先有后,刘俊,往后你就叫他们五个师兄,快去施礼。”刘俊真听话,趴在地上磕头道:“恕小弟眼拙,得罪了五位恩兄,望求各位高抬贵手!”一句话满天乌云散。五小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你的武艺比我们高得多,往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望你多多指教!”话罢,众人大笑。
  贝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们回镖局为海川和刘俊庆贺庆贺!”
  东侠和二弟侯杰正等得着急呢,他们还派出不少人去找贝勒一行。二位侠客恐怕潘龙暗地使腕子,对贝勒的安全不利。正这时候,就见贝勒、童林和五小都回来了,二位侠客爷愁眉顿展,喜笑于色。
  东侠首先迎上去道:“爷,您上哪儿去啦?”“哈哈哈哈!不出去溜达溜达哪能碰上喜事呀!进屋说,进屋说。”众人来到屋里,纷纷落座。贝勒摇头晃脑地把他们在西湖边遇刘俊的经过讲了一遍。二位侠客爷闻听大喜,赶紧把刘俊叫过去,周身打量了一番,赞道:“海川哪,你也有弟子了!今天咱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来呀,排摆酒宴!”
  酒宴排下,众人落座。刘俊向二位侠爷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二老听罢连连点头称道。侯杰嘴冷,对刘俊道:“方才听你这么一介绍,老朽觉着你有点轻狂,记住,骄者必败,往后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目中无人,否则非吃亏不可!”刘俊应道:“老人家,您放心!弟子铭记!”说完他往童林背后一站,显得非常亲热。
  童林问道:“金龙镖局可有信儿?”“有!海川,你听气人不气人!你说他们为何让我们等三天?闹了半天他们请人去了,声言要在杭州北高峰前立下英雄擂,准备跟咱们在擂台上决一雌雄!还说,如果我们胜了他们,他们就关买卖,潘龙就滚出杭州;相反,咱就得把镖局让给他们!”童林闻听,虎目圆翻,气冲牛斗。他深知事情越来越不好办,当初从巢父林起身的时候,他想得很简单,以为二位侠客爷凭官位能了结,哪曾想这个姓潘的居心叵测,竟到四处搬请高人!童林一想自己带罪出京,皇上限百天之内捉盗贼,请国宝还朝,现已过五十余天,仍未找到贼寇,若到期无获,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求朋友帮忙不成,反倒帮了人家的忙,而今事情越闹越大,使自己越来越无法脱身。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童林沉吟片刻,问道:“二位哥哥,既然潘龙要立擂与咱们决一雌雄,又请了不少高人,那咱们如何对待呢?”东侠道:“海川,爷正好也在此,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现在势如骑虎,我不得不往前走。既然他四处请高人,我们也请;他们准备,我们也准备。事到如今,我也打算大干一场,不知爷你们二位意下如何?”贝勒早憋不住了,他把桌子一拍道:“东侠,你若愿意请人大折腾,那你就请;不然,你就把此事交给我办。现在我就给杭州府写信,让他们将姓潘的捉拿问罪!”东侠闻听乐了,“爷,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压而不服。您说给他定什么罪?既然定了罪,仇恨岂不越结越深?我看此事无需惊动官府,咱就在擂台上与他争个高低,只要他输了,他永远也就不敢再胡来了。”贝勒略思片刻,才点头同意。
  就在当天,东侠亲自执笔写了上百封书信,约请附近各地的高人前来杭州飞龙镖局助战。写罢了信,签名封口,派专人前去投递。
  书说简短,十几天后,约请的人就陆续来到。头一拨来的是曹州府永泰镖局的镖主白马金刀侯永泰。这侯永泰性格开朗,豁达大度,高身材,纸糊的驴——大嗓门儿,下马往屋里一走就喊:“侯大哥,侯二哥,我来晚没有?”
  二位侠客爷闻声赶紧率童林出去迎接,一看是侯永泰,侯氏兄弟是高兴不已。东侠道:“兄弟,您真捧场,是头一位!”“是吗?谁让我挨得近来!侯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东侠口打咳声:“兄弟,咱进屋说。”
  他们几个一进屋,贝勒也站起来了,由于不便,东侠给侯永泰介绍贝勒的时候仍说他是开买卖的掌柜的。众人彼此施礼罢,分宾主落座。侯永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唉,别提了!”东侠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侯永泰听罢,啪!把桌子一拍,道:“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从我这儿就跟他完不了,非把姓潘的那张皮扒下来不可!”侯二侠闻听满怀欣喜,道:“兄弟,咱哥儿俩脾气一样,要不是大哥压服着,我早把姓潘的那贼巢给他砸了!”
  侯永泰和大伙儿谈着话,东侠命人排摆了酒宴。众人正吃喝着,伙计又进来报告,说山东野州府政西镖局的镖主铁弹子活张仙李九通领着几个人来了。
  大伙儿起身迎接。童林一看,嗬!这位长得真精神,干巴巴个小老头,六十来岁,两撇胡,斜挎弹囊;两个徒弟身材高大,每人背一把钱鞭。李九通这两徒弟,一个叫定海龟元达,另一个叫通天吼元亮。大家彼此见过,携手揽腕来到屋里。东侠向李九通介绍完了贝勒,接着又介绍童林:“这是我兄弟,他叫童林童海川。”东侠一转脸,又向童林道:“这位叫李九通,你就叫他哥哥吧。”童林过去施礼,李九通也没注意童林,所以就随便寒暄了几句。
  大家落座,边吃边谈,喜笑颜开。
  没隔几日,人是越来越多。东侠命人将后院、东西跨院全部腾出来,安置客人,被褥不够了,又从附近的店房租了一大批。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谁呢?正是山东济宁府永发镖局的镖主赤发金刚马国强和副镖主云里金刚马国李。
  众人出迎,把马氏兄弟接入屋内。马氏兄弟性如烈火,进屋便问:“侯大哥,在半道上我们就听说了。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怎么办?只要您说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们哥儿俩死而无惧!”东侠闻听一笑:“二位贤弟,此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你们先住下,别急,有你们的活儿干!”他们刚一落座,又来了一拨。
  二位侠客爷起身迎出。东侠一看来者正是济南府三友镖局的飞天虎杜奎、壁后虎杜春和小昆仑杜勇。把杜氏兄弟接入屋内,童林定睛一看,杜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矮,顶高的不满四尺五寸,最低的比那矮水缸还要矮一拳。虽说这三人身材不高,长得却相貌堂堂,一个个精神抖擞,每人的背后都背一把压把鬼头刀。
  时间不长,又来了两位。
  一位是北京前门外西河沿镖局的镖主鼓上飞仙丁瑞龙,他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属于西域门。丁瑞龙的老师是西域门的老门掌道丙清真金元金老塞海,他的三十六路金砂掌,堪称一绝。
  丁瑞龙相貌出众,乍一看像三十多岁的,实已五十挂零,面似银盆,齐整的面门,两撇燕尾胡中长着几根白须,这叫墨里藏针,大眼睛,双眼皮,两道黑黑的八字立剑眉飞通两鬓,身穿绸缎,脚下一双开口薄底靴子,腰扎凉带,上边挎一口宝剑,金八钩金道口,二尺半长,杏黄的灯笼穗飘来摆去。
  另一位是铁肩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这张子美比丁瑞龙长得还带劲,六十岁上下,宽脑门,方下巴,面似银盆,红扑扑的脸膛,浓眉阔目,鼓鼻梁,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梳一条花白剪子骨的小辫,身穿米色长衫,挽着白袖头,腰扎凉带,手里拿一把一尺八寸长的铁扇子,身后还领着两个仆人。
  侯氏兄弟起身出迎,众星捧月一般,把这二位客人接入屋里。
  当天晚上,清州四友镖局镖主赛方朔子盛玉盛陶兰也来了。
  半月之中,左一拨,右一拨,共来了有二三百号客人。这下飞龙镖局可沸腾起来了,伙计们忙里忙外,每天就得摆几十桌酒席。大伙儿天天坐在一起称兄道弟,促膝交谈,只要一提到潘龙,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期盼着开擂的这一天。
  有人问侯二侠什么时候开擂,侯二侠道:“不知道,还没给信儿。诸位安心住着,一有信来,我就通知你们。”
  眨眼之间,已是六月初了。这天早晨,大家正喝着早茶,泥腿僧张旺进来了。他来到二位侠客爷的面前,拱手道:“老师、师伯,金龙镖局派人下书来啦!”东侠道:“叫他进来。”张旺转身出去传话。
  欲知来者言何,且看下回分解。
17#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4:1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回 白玉虎受辱打潘龙 李七猴丧命想法禅
 时间不大,就听屋外脚步声由远而近,帘子一掀,进来一个人。来者四十岁左右,黑脸膛,满脸是横肉;穿一身灰色衣服,腰系带子,两个穗头在胯骨两边耷拉着;手里拿着信。他认识侯氏兄弟,所以一进屋就直奔二位侠客爷走去,来到近前抱拳道:“大侠、二侠,各位辛苦了!”东侠一看不认识他,就知道这是潘龙约来的朋友。俗语曰: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无论有多大的事,对投书的人都应以礼相待。东侠起身让座道:“朋友,辛苦了。请坐!”“不不不,谢大侠!我奉潘镖主所差前来送信。他要等您的答复,您先过过目吧!”说着话来使把信呈在东侠的面前。
  东侠接过信定睛瞧看,此信言简意赅,大意是告诉东侠六月初三在北高峰开擂,请速做准备,届时赴约,有话擂台上说。话不多,且硬。东侠再一瞅落款,共三个人:北侠秋田秋佩雨、铁背罗汉法禅、总镖师潘龙。东侠一看,云南八卦山的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也来了,心说:潘龙这小子的爪子还挺长啊。他把信翻过来,提笔写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他把戳卡上,交给投书人。
  送信的刚一走,大伙儿纷纷围拢过来,问道:“信中怎么说?”东侠如实向大伙儿说明,众人闻听,不由得产生了几丝惧怕之感。怕谁呢?秋田和法禅。尤其是铁背罗汉法禅,那真是隔着窗子吹喇叭——名声在外,他那一双铁砂掌威震中原。怎么这个大和尚也来了呢?他要跟北侠拧成一股绳,擂台之战,还真够呛。看看在座的人,哪一个能抵挡了法禅?哪一个能抵挡了秋田?即使东侠能和秋田打个平手,可法禅又无人对付,再者说,信上是签了名的,说不定还有不乐意露名的,谁知还有多少高人?要这样一比较,看来擂台一决是凶多吉少哇!
  东侠一看众人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实则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一共十成,现在我们就输了六成。但当着大家的面,东侠又不宜表露真情,惟恐搅乱军心。正这时候,童林开口了:“这么办如何?咱们不妨也派人去送信。刚才我见那个送信的人二目转来转去,不住地往四周座位上踅摸,看来他有摸底的意思。既然他们这样做,咱们又未尝不可?咱们就以报信儿为名,去看看对方的虚实,礼尚往来嘛!古人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高!海川,太高了!”东侠闻听连连称道。他当时提笔草就一封书信。
  东侠封好了信,一想让谁去送呢?他朝四周看了半天,他没说话。正这个时候,穿云白玉虎刘俊过来了,他把袖子往下一甩道:“如果您不嫌弃,小可愿前去投书!”东侠一看,心说: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小伙子多机灵,他去投书真是万无一失。东侠道:“刘俊,你愿意送信?”“我愿意!”“好,我就派你去。”“多谢师伯信任!”刘俊双手接过信,揣入口袋,转身就走,东侠又把他叫住了:“刘俊,你可记住,送信就是送信,不准惹是生非,把人数摸清即可。”刘俊应声点头道:“师伯放心,我全记住了!”等刘俊走到院子里,童林又追出来嘱咐了几句,送出刘俊。
  童林心想:这儿离金龙镖局也不远,刘俊最迟在日头压山的时候就回来了,到时他回不来,就是出事了。想到这儿,童林转身回屋了。按下大伙儿听信儿不说。
  单表刘俊,到屋里把衣服收拾收拾,带好了单刀和铁拐,就离开了飞龙镖局。
  一路之上,他边走边想:哼,潘龙算个什么东西,张牙舞爪还要立擂!就你那伙儿人,哪个是出众的?方才听说有个北侠和秃驴都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两位呢?还用得着师父和师伯伸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让他们看看我穿云白玉虎的厉害!这正是个扬名的机会呀。
  瞧这小伙子多骄傲。这就叫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
  到了天竺街的北头,刘俊停身站住,一看路东就是金龙镖局。嗬!这金龙镖局还挺威风,门前彩旗飘飘,人流不息,门前两侧的挂马桩子上都拴满了战马,旁边的院落也都租下了,可想他们来了有多少人。再看镖局门口还站着几十个伙计,一个个兴高采烈,挺胸叠肚,穿着长衫,每人胸前还戴一朵红花,正在那里迎送客人。
  刘俊紧走两步就要上台阶,旁边一个伙计过来道:“客爷贵姓?您从哪儿来?”“飞龙镖局。”“啊!”伙计本认为是潘镖主约来的客人,一听是从飞龙镖局来的,便是一愣!紧跟着又过来四五个伙计,就把刘俊给围上了。刚才那个伙计问:“有事?”刘俊道:“奉东侠所差,前来下书。烦劳各位进去通禀一声,就说穿云白玉虎刘俊求见!”“好,那您略等片刻!”
  工夫不大,报信儿的伙计又出来了,向刘俊道:“刘壮士请!”刘俊把大衫一甩,迈大步,昂首挺胸就跟着伙计进了院里头。来到院内一看,人山人海,方砖铺地,真是盛气凌人,从穿堂门进去,又到了二道院,就见五间正庭开门敞窗,喊闹声、笑骂声都要把屋顶给顶翻了。走到门口,伙计又道:“少侠客,您留步,我再打个招呼!”刘俊一瞪眼道:“怎么这么麻烦?快去快回!”伙计在门口喊道:“下书人刘俊到!”
  刘俊一进屋,人们一下都静了下来。刘俊闪目瞧看,屋内足有三四百号人,往正中一瞅,在一张床上坐着个年迈苍苍的大和尚,刘俊看罢就是一愣。为什么?就见这和尚坐在那儿比自己站着的个儿还高,简直胖大得出奇,长一身黑肉,胸脯鼓鼓着,大肚囊往前挺着,黢青锃亮的脑瓜皮,脑门子上受着戒,黑灿灿一张大脸,上窄下宽,那脑袋能有十六七斤,比大号猪头还大两圈,两片大扇风耳朵,眼泡往外溢着,眼睛似睁非睁,花白的眉毛像磨秃了的毛笔头,大塌塌鼻子还翻着尖儿,一张鲇鱼嘴,嘴角还往下耷拉着,身穿杏黄色的僧衣,腰系核桃粗的丝绦,垂着灯笼穗,僧鞋在旁边摆着,看上去约有七十多岁,坐在那儿五心朝天,好似庙里的泥胎。
  在大和尚的身后站着四个小和尚,岁数均在三十开外,短衣襟小打扮。左边这两个手中捧着金如意,右边那两个捧着十八节骷髅束猪鞭。这是大和尚使用的兵器。
  刘俊心想:这和尚可能就是八卦山的铁背罗汉法禅,北侠在什么地方?看样子这里头没有,他要在的话,那肯定是居中而坐。刘俊心里正纳闷儿,从旁边站起来一位。就见这人三十挂零,满脑袋黄头发,大辫在脖子里盘着,身穿原青色长衫,挽着袖头,面含奸诈。刘俊当然不认识,此人正是惹是生非的祸首潘龙。
  他走到刘俊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下书人吗?”“唉,正是。”“谁让你来的?”“震东侠、侯二侠。”刘俊心说:哪有这样问话的?连点客气话都没有!他心里就有点火了,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信件,双手递上。
  潘龙平时占上风惯了,另外,他根本也没把刘俊放在眼里,所以伸手就拽刘俊手中的信件。刘俊哪能吃这个,实在忍无可忍,冷不防蹦起来,啪,照着潘龙就是一个嘴巴。这一掌正好拍在潘龙的脸蛋子上,就见他噔噔噔往前一栽,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这下可捅马蜂窝了,整个大厅哗就开了锅。在场的人一个个甩大氅、亮家伙,边往过走边喊:“下书的竟敢动手打人!宰了他!剁了他!废了他!”刘俊心想:双拳难抵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么多人要真一动手,非把我废了不可,我不能自找难堪。想到这儿,刘俊双手一背,笑了:“干什么?摘鸡毛凑掸子?仗着人多势众,想把爷怎么样?要杀就开刀,要吃就张口,爷皱眉头不算少侠客!各位,往旁边闪,爷交给你们了!”话音未落,刘俊扑通躺到地上去了,仰面朝天,两胳膊一抱,等着千刀万剐。刘俊这一招出人意料,弄得众人不知所措。
  就这个时候,铁背罗汉法禅说话了:“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散开了!”他这一句话,大伙儿哗往两旁一闪。法禅一睁睛,从里边射出两道寒光,他瞅瞅地上躺着的刘俊,道:“下书之人,因何动手打人?安的何心?难道侯氏兄弟唆你这样不成?你若能说出原因、讲明道理,贫僧不怪你;否则,你可是自找麻烦!说!”
  潘龙乘此过来道:“你凭什么打我?说!”刘俊一看人们都退到两旁,飞身站起,掸掸身上的尘土,把纽襻儿系好了,看了看法禅,道:“哼!罗汉,恕我冒昧,敢问您就是云南八卦山的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师父吗?”“不错,正是贫僧。”“法禅师父,既然您问到此,我就说说,有理没理您听听。”“讲!”“我说师父,两国之争不斩来使,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您问问您手下的下书人,他到了飞龙镖局我们如何对待?他一进屋,我师伯震东侠起身迎接、让座,临了还派人送到大门口,可你们呢?我一进屋,不但无人起身迎接、让座,而且连个客气话都没有。难道你们就比我们高吗?除了你们目中无人之外,还作何解释?这也罢,就说你们各位没注意,我年轻轻的,你们迎接不迎接能怎么样呢?这位师父(潘龙)问我是谁、谁让来的,我全告诉了他,又恭恭敬敬双手呈信。我之所以这样做,原因有二:一是表示对我们两位侠客爷的尊敬;二是表示对老和尚您的尊敬。可这位师父(潘龙)不识大体,伸手抢信,简直岂有此理!这信中既有老和尚您的名字,也有我们两位侠客爷的名字,这位师父(潘龙)之举动,既瞧不起我们,也瞧不起你们自己。我伸手打他,乃是因材施教,以使其明智处世。不知我打得对不对?”
  等刘俊说完了,在座的各位连连点头称赞。
  法禅闻听,无言以对,便道:“阿弥陀佛,罢了,罢了!”他心里说:好汉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别看这个姓刘的年岁不大,不但能说会道,口齿伶俐,而且字字句句入情入理。想到这儿,法禅点头道:“好,就当你说得有理,往后我让他们注意就是了。”话罢,法禅一扭头,道:“潘龙!”“老罗汉,小徒在此!”刘俊一看,闹了半天他就是潘龙!我这一巴掌打得太对了,只不过劲还小了点,等着吧,小子,后会有期!
  就听法禅道:“听见没有!往后要注意,别忘了你是一镖之主,上行下效,你这样放荡无理,手下之人怎能明理?”“是!尽忠老罗汉的法典!”潘龙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道:我他妈的真窝囊!挨了个嘴巴不说,还让狗屁给熏了一顿。他二目盯着刘俊,眼光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心里说:今儿个我就吃个哑巴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法禅又道:“把信拿来!”“唉唉!”潘龙这次可老实多了,过来双手接信,转身呈递法禅。
  看罢了信,法禅道:“刘俊,回去告诉二位侠客,六月初三不见不散!”“好啦,告辞了!”刘俊施过礼转身向外走去。
  潘龙一看,怎么,这就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么也得给姓刘的留点记号。潘龙主意已定,乘人们不注意就溜了出去。
  刘俊出大厅到二道院,一拐弯又到了头道院子。潘龙在后面一看时机已到,心说:这儿可谁也瞧不见了。他向左右一招手,几个人快步往前就追。潘龙大喊一声:“呔!休走!”
  刘俊闻听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原来是潘龙,再看后边还有好几个,直脖子瞪眼,手里都拿着家伙。刘俊责问道:“姓潘的,莫非你要报复不成?”潘龙应答:“对!你从哪儿来的个小兔崽子?捡便宜卖乘,瞅瞅你刚才演的戏,多精彩呀!你当众打我,让我现丑。这么办吧,只要你现在给潘大爷我行礼认错,我二话没有,马上放你走;相反,你就甭想离开这里!”刘俊听罢哈哈大笑:“潘龙,你让我给你认什么错呀?我打你打得不对吗?另外,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刘爷我是那号人吗?小侠客一份,敢做敢当,为则不悔,悔则不为!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现在还想揍你几下!”
  潘龙闻听此言,把鼻子都气歪了,冲左右一使眼色:“上!让他知道知道咱的厉害!”话音未落,从旁边就蹦过去一个,此人叫快手轻刀李七猴,是潘龙的好朋友。他是黑刀手出身,黑刀手就是专门搞暗杀的人。这个李七猴杀人不眨眼,有奶便是娘,你给他钱去杀张三,张三给他更多的钱,他还会返回头杀你。潘龙自从砸了飞龙镖局之后,整天坐立不安,生怕有人来掏他的心窝,所以他就出重金把李七猴买来当自己的保镖。今天,潘龙把李七猴找来要替自己出气。
  书接前文,李七猴飞身往前一纵,就站到了刘俊的面前。他从兜里拽出一把短刀,用手指道:“嘿,小白脸,你可真够厉害的!长几个脑袋,竟敢动手打我们潘镖主!识时务就把右手伸出来,我给你留点记号,只留一个手指,然后就放你走,潘大爷要不完,你就找我;倘若不听我的良言,你想离开此地似比登天!”
  刘俊一瞅他的长相,就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顿。他长脖子,短脸,脸上横向重叠,还缀着几颗浅白色的麻子。
  刘俊冲他一晃手道:“噢,留一个手指头?恐怕你的要求太低了吧!留五个怎么样?这五个全给你!”说话间,刘俊把手一掂一晃,还没等李七猴反应过来呢,一个巴掌就把他打了一溜滚。这下摔得可够呛,过了好半天,李七猴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捂着脸蛋子,道:“嘿嘿!今儿个你犯了打嘴巴的病了?拿命来!”捡刀又冲了过去。
  刘俊心想:我打几下就算了,临行时师伯和师父一再叮嘱我不要惹是生非,我要真惹了祸,就显得不听他们的话了。想到这儿,他把火往下压了压,转身就走。
  可这帮小子不让刘俊走,把大门也上上了。
  刘俊暗道:师父、师伯,不是徒儿不听你们的话,他们强人所难,徒儿无奈!
  就这个时候,李七猴一刀已朝刘俊的前胸刺来。刘俊一闪身,此刀刺空。刘俊从怀中拽出单刀铁拐,跟李七猴战在一处。
  李七猴是干什么的?他杀人都是趁人家不注意或是喝醉了酒以后才动手,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他哪儿是刘俊的对手!
  没打几个回合,扑一刀,坏了,刘俊失手,单刀刺透了李七猴的前心,就听这小子“哎哟”一声,白眼一翻,死于非命。
  刘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鞋上擦了擦刀上的血。
  潘龙一看就来劲了,他手指刘俊道:“好小子,杀人偿命!你敢跑到金龙镖局里来行凶?!刘俊杀人了,别让他跑了!”刘俊安然道:“少来这套!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就杀了个人吗?我偿命到头了!”说到这儿,刘俊伸手拎起李七猴的脚脖子,像拖死狗似地又拖回了二道院。
  进了庭房,刘俊把死尸往地中央一扔,这时潘龙他们几个也进来了。
  大伙儿一瞅:刚才下书的那小伙子怎么又回来了!还拖回一具男尸,哗,屋里又开了锅。
  法禅睁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叫道:“潘龙,这是怎么回事?”潘龙答:“回罗汉爷的话,方才我们大家往外相送,这个东西突然拽刀操拐行凶,把咱们的人给扎死了!请求老师快传法典,要他的性命!”法禅闻听,冲冲大怒,道:“阿弥陀佛,孽障!你哪里是来下书,分明是仗势欺人,无理取闹!休怪我得罪了!”说罢,法禅下了床,直奔刘俊而来。
  法禅如何处置刘俊,且看下回分解。

18#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4:4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回 心惶惶救徒弟解难 气昂昂赴擂台迎战
且说法禅怒冲冲奔刘俊就过来了。
  在这儿,咱得交待一句,如果北侠秋田在这儿,绝发生不了此事。那北侠秋田上哪儿去了呢?他究竟在不在场?否也!虽说书信上头一个就是北侠的签名,但他并未来此。
  原来,金、飞两家镖局发生冲突后,潘龙就想把老师请出来坐阵,如果真请出来了,那是太公在此,诸侠退位。
  前些日子,潘龙拿着八彩礼物去请老师,见了师父就直抹眼泪。北侠问他:“因何这样?”他就说:“飞龙镖局近来总找咱们的茬儿,咱揽一拨买卖,他们就给破坏一次,还在四处说您老和我的坏话。前一段时间我就想跟您说,但又怕惹您老生气,我就一忍再忍,哪知他们得寸进尺,骑咱脖子上拉屎,搬着咱鼻子尿尿。他们的总镖师黄灿,领一帮伙计把咱的镖局子给砸了。后来,咱的伙计们也不让了,也去把他们的镖局子给砸了。现在侯氏兄弟都已到了杭州,声言要杀七个宰八个,他们又要找您老算账,又要找我如何长短。徒儿一看事情越闹越大,不得已才来请您老出头压阵。您想想,东侠都出头了,您老要是不出面,这事可怎么办呢?不但镖局子完,咱这帮弟兄也得完!”北侠边听边想边看,观察着潘龙的表情。
  潘龙说完了,北侠问道:“你说的当真?”“真的,徒儿岂敢说假?”北侠又道:“平白无故侯家的人就敢砸咱家的镖局子?”“他们就是砸了,不信您老问问去!”潘龙争辩道。北侠又道:“潘龙,事从两来,莫怪一方,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小子绝不是个好柄,你是不是给我捅了娄子,没办法收拾了才来找我?我偌大年纪,能跟你蹚这浑水吗?你把点心拎回去,为师不管!”
  潘龙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金龙镖局。后来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一商议,七言八语出了个主意:既然北侠不出头,咱就打上北侠的旗号,去请别人。
  潘龙不惜重金请来了云南八卦山田庄主铁背罗汉法禅。云南八卦山离杭州这么远,怎能在几日之内请到法禅呢?
  法禅此人云游天下,此时正好来到杭州,在灵隐寺与老方丈两人盘道。潘龙得信儿,亲自去请。他在法禅面前颠倒是非,胡说八道,最后又把法禅给捧了半天,法禅也经不住三句好话,潘龙把他这么一吹一捧,他也找不着北了,最后,法禅点头答应。
  来到金龙镖局,法禅一看北侠不在,便问潘龙:“北侠为何不来?”潘龙答:“他说随后就到,家里还有些事情缠身,他说先让您老人家在这儿主持着。”法禅听罢,信以为真。
  你说法禅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遇事不究,清白不分。你往后看,他得吃暴亏、栽大跟头。
  书接前文,法禅一看李七猴死了,他撇着嘴,拉着架子就来到刘俊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小伙子当回事。刘俊那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呀,心说:我管你是谁呢!反正我也伤了一命,一只羊我也得赶,两只羊我也是放,我豁出去了!刘俊知道面前这个大和尚非同一般人,心说:我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想到这儿,就见刘俊抡起掌中的铁拐。朝法禅的脑袋便打去,心说:要打就打这样的人!
  法禅一看铁拐冲自己的脑袋过来了,其实他能躲,但他想在众人面前卖弄一手,让大家吃一惊,所以就没有躲。书中代言,法禅会一种功夫——油锤贯顶,只要一运上气,刀砍一个白印,枪扎一个白点。就见法禅舌尖一顶上牙膛,肩膀动、脑袋晃、脖子一梗梗、双腿一叫劲,耳轮中就听见“嘣”,擂鼓似地响了那么一声。再一看,刘俊手中的铁拐崩起有五尺多高,好悬没从手中迸出去。刘俊只觉得虎口发酸,两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差点没摔倒。心说:法禅这脑袋真够硬啊!既然你这么厉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小爷我失陪了!想到这儿,刘俊滴溜跳到天井当院。这时天已黑了,刘俊借夜幕的掩护,脚尖点地,飞身上房。他打算使飞檐走壁的本领回飞龙镖局。
  刹那间,就见法禅跟出来,脚尖点地,噌一把抓住了刘俊的脚脖子,然后往回一拽,道:“回来!”刘俊还真听话,扑通就掉在了地上。众人一看凶手落地了,“别让老和尚一个人费劲!”“杀了他!剐了他!乱刃分尸!”哗啦就闯出二三十号人来,把刘俊团团围住,各拉刀剑就要下手。再看刘俊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小英雄心中暗道:得了,满打满算,我活了二十一岁,现在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房上跳下一个人来,疾如闪电,两个胳膊一转圈,把这些人全打趴下了。就见这人迅速哈腰抓住刘俊的腰带,像扔包袱似的,轻轻往房上一扔,刘俊借劲使劲,噌从房上站起来,还没等刘俊看清是怎么回事,这人飞身上房,把他往胳肢窝里一夹,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法禅众人上房追拿,人影皆无。大伙儿心想:这是谁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姓刘的凶手救走,这人可真不简单!
  众人转身回屋,议论纷纷。法禅心中大大不悦。他让潘龙把李七猴的尸体抬出去,先买口棺材装殓起来,等比完了武再算这个账。
  好歹李七猴是个光棍儿,死了都没人哭他。播龙自知理亏,就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口棺材,把李七猴装殓起来。按下潘龙不说。
  单表刘俊,让那个人夹着离开了金龙镖局,眨眼间就到了天竺街的一个小胡同里。那人站住了,他把刘俊往地下一放,刘俊还纳闷儿呢,他揉揉眼回头一看:“哟!谁呀?”正是自己的师父童林。
  说童林怎么来的呢?刘俊临行前童林把他送出门外,等刘俊走远了,童林才回屋陪客人们说话,可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刘俊。童林心想;刘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狂,目无一切,眼空四海。虽然再三嘱咐过他,万一要惹了事,可怎么办呢?他后悔当初不应让刘俊去。等来等去,天黑了,可刘俊还没回来,童林就坐不住了。他偷偷跟贝勒请了个假,“爷,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回来。”贝勒猜到童林的心事了,便说:“海川,你是不是惦记刘俊呀?”“对,这孩子不懂事,我得出去看看。”“快去快回,别让我再挂念你!”“唉唉!”
  童林出了飞龙镖局,在街上站了一会儿,还不见刘俊的影子,就往前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就溜达到了金龙镖局的近前。童林一看怎么还不出来,干脆,我到里边看看去,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就这样,他进胡同,飞檐走壁,蹿房越脊来到了里边,俯视院内,众人打得正热闹。因为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刘俊身上,所以谁也没往房上看。童林就乘这个机会,跳下去打倒众人,救出了刘俊。
  书按前文,刘俊见是师父,扑通往地下一跪道:“谢恩师救命之恩!”童林把脸一沉,道:“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告诉你不能惹事,你还要意事!”刘俊把事情起因经过讲了一遍。童林一听是这么回事,心说;这样还情有可原,要是我碰上这种事也有可能伸手,想到这儿,童林道:“跟我回去,往后要多加注意!”“好!”
  童林师徒二人一进屋,众人都站了起来。大侠道:“哟,回来了?”“回来了。”刘俊答道。“你怎么满身是血?”大侠惊讶道。“各位,我惹祸了。”刘俊又向大家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
  众人闻听,大惊失色。东侠问:“情况如何?有多少人?”刘俊答:“我看足有三四百号,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东侠点点头,让刘俊下去更衣休息不提。
  又过了几天,东侠一掐算日子,开擂之日很快就要到了。他去各屋走了一趟,告诉大家好好休息,准备战斗。
  一日两,两日三,这天正好是六月初三——杭州立擂的日子。
  两位侠客爷早早就起来,命令伙计调开桌案,四人一桌,今天要改善生活。
  老少英雄陆续到齐,纷纷落座之后,东侠拿起酒壶,侯二侠端了个酒杯,挨桌挨个给大伙儿满酒。满完了酒,二位侠客爷重新归座,东侠又满了一杯,挺身站起对大家道:“各位兄弟、朋友,侯廷不才,如今应约参加杭州擂。我一人人单事孤,蒙各位捧场,老朽非常之高兴!现备下水酒一桌,略表寸心。大家吃好,喝好,一会儿要在擂台上帮侯某的忙。多谢各位!”
  话音刚落,铁掌李元就站起来了,道:“哥哥,您不必客气,说句不好听的话,上擂台就是玩儿命,您就是手托万两黄金请别人来,人家能来吗?话又说回来,凡来的这些人都跟您是过命之交,我们不在乎这个!一会儿在擂台上,我有多大的能耐,就使多大的能耐,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众人连连道好,掌声不绝。
  紧接着铁扇仙张子美也站起说话:“侯大哥,您就把心放下,法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说我没会过他,也听别人说过,这个人有勇而无谋。我不相信在座的这么多高人,就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即便说有个马高镫短,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把命也搭上,我们也在所不惜!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假如我张子美摊上这个事,我请侯大哥,你们不也照样帮忙吗!我提议,既然大家都来了,就是您手下的战将,您就是领兵带队的官员,您就随便吩咐,该叫谁干什么,就叫谁干什么,我想大伙儿也不会挑理。”又是一阵掌声。
  东侠频频举杯,向大家致谢。
  又吃喝了一会儿,众人酒足饭饱,残席撤下。
  东侠吩咐一声:“各位,起身吧!”大伙儿来到院外各拉一匹马,刷洗饮遛,鞍韂嚼缳锃明闪亮。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众人纷纷蹬上马,扬鞭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后边紧跟着的是五小;在五小的后边有三匹马,上垂手是震东侠侯廷侯振远,下垂手是童林童海川,中间一匹白马上骑的是雍亲王雍正;在他们的后边也是三匹马,中间一匹青马上骑的是铁掌李元,上垂手是铁扇仙风流使张子美,下垂手是鼓上飞仙丁瑞龙;余者众人在后相随,队伍足有半里地长。百十名伙计,开道的开道,吆喝的吆喝,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单说童林,骑在马上放眼左右,天竺街的街边巷口挤满了百姓。人们得知今日开擂,百年不遇,谁都想开开眼,四乡八镇的男女老少早就在这儿等上了,想看看飞龙镖局的老少英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人们议论纷纷,说长道短。
  书说简短,众人策马扬鞭,时间不长,就来到了北高峰。
  再看这里,人山人海,声震遐迩。伙计们在头前开道,老百姓呼啦往两旁一闪,童林等骑马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擂台前,童林闪目观看:北面青山叠峰,奇峰突起,巍峨的北高峰高耸云端。在北高峰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擂台就坐落在这片空地中问。因为这个擂台搭在斜坡上,所以显得非常高大,擂台的柱子,两个人都抱不住,上面刷的红漆。其实,这擂台和戏台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戏台宽广,尤其是脚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见方的方木一根根铺成的,长有五丈,宽有四丈七八,转圈围着一尺半高的小栏杆,上面涂着各种颜色;再看大红慢帐用铜钩倒挂,芦席搭的擂顶,翻檐翘脊,和庙盖差不多,几个角上全挂着红灯;再看在擂台的左右,还挂有一副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写: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联配:脚踢北海搅海翻江,横批三个醒目的大字:杭州擂。在擂台的前边拦着一条黄绳。为什么?这是界线,不准老百姓靠近,以免发生危险。有人系着带子,戴着红花,手拎鞭子在这儿维持秩序。
  在擂台的左右,有两座看台,一东一西,样式和擂台差不多,只是比擂台稍微大了点,在每个看台的两边,都搭有一个梯子,供人上下出入。
  童林众人刚到擂台下,就见迎面走来九个戴红花的人,其中为首的一位冲侯二侠一抱拳,道:“各位是不是飞龙镖局的?”“不错,正是。”侯二侠答。“您老是不是二侠?”“是我。”“老侠客,奉我们镖主所差,在这儿侍候着各位。潘镖主有话,凡是飞龙镖局的客人都请到东看台就座。”
  二侠点点头,把马头一拨,赶奔东看台。来到看台前,老少英雄甩镫离鞍,伙计们把马牵走刷洗饮遛。东侠先把贝勒让上看台,众人随后相从。
  在看台的紧前面,摆着一溜桌子,上面铺着白台布,放着茶壶茶碗,桌子后边有一溜椅子,再往后便是高凳,一层比一层高。贝勒居中而坐,上垂手是东侠,下垂手是童林,余者老少英雄分别按身份年龄一一就座。刚才在下面瞅这看台显得很大,现在等大伙儿往下一坐,就觉着很拥挤。
  工夫不大,伙计们端来茶送来水,忙上忙下。贝勒往西看台上一瞅,除了几个仆人之外,别无他人,心说:金龙镖局的人还没来。他兴致勃勃地喝着茶,两只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好像在踅摸着什么,其实是出于好奇。他贵为雍亲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事。过去看戏、听故事,常听人们谈论擂台,那只是听说,可今天他亲眼看见了,心中能不高兴吗?就见他脸上的笑纹全都乐开了。他一扭脸,对童林低声道:“海川,这回你可得在台上大显身手啊!有道是:好钢得使在刀刃上,创创咱爷们儿的牌子!”童林一笑,没言语,心说:爷您也真有意思,这是创牌子的地方吗?这是玩儿命的战场!您这会儿高兴,等伸手打开,还不一定出多少条人命呢!
  这时候二侠开始查点人数,并指挥伙计们往上端吃喝,大家边吃边谈。也就刚过半个多时辰,忽然间就听见人群外边一阵大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9#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5:1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回 潘龙嘴斗侯二侠 阮合掌战袁德亮
 且说童林众人正在看台上喝茶恭候,就听人群外边一阵大乱:“闪——哪!躲开——”
  众人闪目观瞧,就见那边尘土大起,人喊马叫,来了有十几匹战马。甭问,是金龙镖局的人来了。
  时间不长,就见潘龙骑一匹银白色的大马,后边带着十来个伙计,一个个扬眉吐气,挺胸叠肚,手挥马鞭赶打堵路的观众;再往后看,紧接着又上来一支马队,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悬剑的、背鞭的,足有四五百号。眨眼间,就到了西看台前。
  东侠定眼一看,不由得打一冷战!
  原来,在潘龙的身后有三匹马,上边坐着三个老头,这三个老头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花白剪子骨小辫,身穿黄布衣服,单叫出一个都分不出谁是谁。就这三位,你就惹不起。谁呀?他们是从边北辽东来的,号称辽东三老:于老寿、边老成、马老奎。这三个人各怀绝艺,是北派武术的代表,他们讲究粗犷有力,跳出了八十一门之外。没想到辽东三老居然帮金龙镖局的忙。
  再往后看,更惹不起了。云南八卦山的、铁肩寺的、玲珑岛的、遮天山的,左一拨右一拨,不下四五百人。
  最引人注目的,还在后边。就见四个年轻的伙计抬着一把特号大椅子,这椅子是用绳子绑在两根木杆子上的,唿扇唿扇地往前走,不时发出吱吱咯咯地响声,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僧人,肩宽背厚,肚大腰圆,就见他双手合十,连眼皮子都不撩。
  东侠拽了童林一下,道:“兄弟,看见没?”“哥哥,我看见了。”“这就是云市八卦山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噢,就是他?”童林问了东侠一句。东侠又道:“只要我们把他赢了,那就等于赢了一半。”“为何这么说?”童林又问道。“因为北侠秋田没来,如果他来了,就更难对付!”东侠解释道。
  书说简短,人们看着,不住地指手画脚,议论纷纷。这时候金龙镖局的人也全都上了西看台。东西看台之间相距不超过二十五丈,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西看台的人坐定后,就往东看台瞅。就见第一排当间坐着个白脸,二目放光,新剃的脑瓜皮,很多人都围护着他,像众星捧月一般。这是谁呢?他们不认识。这人正是贝勒。往旁边一看,大家就觉着奇怪,怎么还请来个大老赶?二目如电,坐在那儿挺威风。怎么庄稼人也来比武?这跟种地可不一样啊!你瞧这些人有多俗气。
  的确,除了贝勒、侯氏兄弟、五小和李元之外,没有一个人能把童林放在眼里,因为他既无名气,又不喜欢张牙舞爪处处显示自己。这些人怎么看童林,咱不细说。总而言之,仇人相对而坐,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再看西看台上,法禅在头一排居中而坐,身后站着金银铜铁四个徒弟。潘龙忙上忙下。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按现在的时间来说,就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老百姓越聚越多。
  正在这时候,就见从西看台走下一个人,穿人群就来到了东看台。“请问你们哪位管事?”来人问道。侯二侠起身问道:“什么事?有话跟我说吧!”“噢,二侠客,方才奉缥主所差前来询问一下,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吗?如果要到齐了,现在就准备开擂!”侯二侠道:“我们恭候多时了!告诉你们嫖主,你们什么时候开擂,我们什么时候奉陪!”“好啦!”这位应声而去。
  他上了西看台和潘龙耳语了一阵,潘龙点点头,又和法禅说了会儿话,法禅点点头。潘龙起身走下西看台,又登上了擂台。
  他绕着擂台转了两圈,然后冲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喂,父老乡亲们!凡是打一拳、踢一脚的老师和弟子们!各位朋友!今儿个是六月初三,也就是大清皇帝五十四年六月初三!咱们立下一座擂台,叫杭州擂。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内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向诸位交待一下。不久前,金龙镖局和飞龙镖局两家发生了点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办呢?后经高人指点,我们决定在这儿立擂,通过这个擂台赌斗输赢,让天下的老百姓给见证!无论哪家输了,从此就滚出杭州!最后,我再声明一点,这座擂台是官准立案的,经过本地文武衙门的照准。我代表金龙镖局表态了,不知飞龙镖局有何打算?我想请一位上台来讲讲,哪一位上来呢?”说着话,他冲东看台指手画脚。
  潘龙这一番话,早气坏了东看台上的老少英雄。东侠不能过去,这样做有失身份,他就让二弟去,道:“二弟,众目睽睽,你我都这般年纪了,要注意分寸,千万压着点火!”“哥哥放心!”侯二侠下东看台穿人群,顺梯子就上了擂台。
  侯二侠用手一指潘龙道:“潘龙,老朽在此!”潘龙一看是侯杰上来了,便道:“二叔您好啊!”侯二侠看了看他,又问:“你把我请上来有什么事?”“二叔,您看我不是在跟您解释吗?您说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怎么样?您要乐意通过这个擂台赌输赢,咱就这么办;您要不同意,也行,那您划个道,我跟着走,您看如何呢?”
  侯二侠心说:你跟我扯什么淡呢?你把道划好了我们跟着走,现在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们乐不乐意,我们能说不乐意吗?想到这儿,侯二侠便道:“潘龙,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同意。”潘龙一笑:“好啦,您说话当然算数了。各位听见没有?这才叫快人快语!二叔,空口无凭,咱立个字据吧!”“好!”侯二侠果断地答道。
  桌子摆好,纸墨笔拿上,俩人签字画押,然后交换。手续办好了,侯二侠气呼呼下擂台回归东看台。
  单说潘龙,就像已经胜利了似的,比刚才还高兴:“哈哈哈哈!诸位,我们已签字画押,下面就要开擂比武!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台比武;再进一步说,你向哪一方都可以,任凭自选。不过我也得讲清楚,擂台就是战场,万一有个伤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该倒霉!如果谁想讹擂台,那咱也不允许!请诸位在上台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找不痛快。现在就开擂了!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在下姓潘名龙,我的老师是震北侠秋田秋佩雨,我学艺十二年,武功甚差,开擂之前我先给垫垫场,望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潘龙把长大的衣服闪掉,辫子往头上一盘,紧带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练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童林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就见他手扶桌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潘龙的一招一式,心中暗竖大指:这小子伸手发招、抬腿都有独到之处,可惜他走上了邪道。
  潘龙刚一收招,掌声四起,赞声不绝。他一高兴,冲众人抱拳道:“各位,现丑了,现丑了!我练得不好,请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场,那讲不了,说不起,我再练趟兵刃!”说着话,他冲手下的人一点手。再看几个伙计从后台把兵刃抬出来了,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锐、镰、槊、棒、鞭、铜、锤、抓、拐子、流星等,带尖儿的、带刃的、带钩的、带刺儿的;麻花的、拧劲的;长的、短的、圆的、扁的,什么形状的都有。
  潘龙一伸手操起一把大铁刀。就看这刀,刀头三尺三,刀杆三尺三,刀转三尺三,这叫三亭大刀,此刀未开刃,是专门给献艺人准备的。就见潘龙操起三事大刀围台口转了两圈,平平气,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走”字,把大刀就舞动开了。一开始,他是一招一式,什么力劈华山、二郎担山、推窗望月,练的是春秋八法。可后来越练越快,大刀呼呼挂风,人随刀转,刀随人走,整个台上一片白光。台下掌声不绝。
  书中代言,大刀这东西可不好练。你看一般人都使刀,使是使,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练武术讲的是,单刀看手,双刀看肘,大刀看手腕,手腕子上要是没劲,那大刀就练不好。
  书接前文,潘龙把八八六十四路大刀练完了,把刀往那儿一戳,一定势,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他把大刀轻轻放到兵刃架上,穿好衣服,冲台下左右一抱拳道:“各位,我可不是比武的,我是来垫场子的。现在咱们正式开擂!”
  说完他顺梯子下了擂台,回到了看台。他坐在那儿挺胸拔肚,洋洋自得地品着茶。这个时候,就见有一个人起身来到潘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潘龙点点头,这人顺梯子下了西看台,来到了擂台上,往那儿一戳,抖丹田高声喊喝:“呔!各位师父,听着哪!在下蒙金龙镖局所约,前来参加这个武术盛会。方才潘镖主说了,头三出没好戏,我就没好戏,我打算请一位上来跟我搭搭手、过过招。我说飞龙镖局的各位,谁赏脸赐教,与某家比试高低?”
  童林定睛一看:嗬!这主长得太凶了,平顶身高六尺挂零,一张长长的大马脸,宽脑门子,翘下巴颏儿,两眼往外鼓鼓着,塌鼻子,大翻鼻子头儿,一张站鱼嘴,满嘴的大板牙,稍微有些焦黄的胡须,一条黄色的小辫在头上盘着,短衣襟小打扮,腰扎犀牛皮的板带,下边三彩的裙子,蹲裆滚裤,蹬一双鹿皮底的快靴,伸手像个菩萨,骨节挺大,满脸骚皮疙瘩,年龄约有三十五六,一说话闷声闷气,两眼贼光四射。
  书中代言,这人是谁呀?是潘龙的好朋友。离杭州不远,有个太湖,太湖上有个贼窝子,里边住着一伙水寇,他们之中有三个寨主,大寨主叫金头狮子孟恩,二寨主叫双头蛇吴大兵,三寨主叫金毛海马袁德亮。擂台上站的这位,就是三寨主金毛海马袁德亮。按理说,袁德亮是水贼,专干打家劫舍的事情,跟镖局子是水火不相容;镖局子干的是正当买卖,给人家保镖,而袁德亮他们却专门抢镖。但是,这玩艺儿也得看交情,凡是镖局里的人,都跟这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盗贼有交情,年节送点礼,拉拢拉拢,这样保镖可以平安无事。保镖的最怕的就是这些贼,他一抢,你的买卖就砸;买卖一砸,饭碗子也就碎了。因此,两家镖局都跟这帮贼打交道,表面上关系都不错。潘龙这小子多可恶,他为了让飞龙镖局和这些贼敌对起来,不惜重金把三寨主金毛海马袁德亮请来。他是这么想的:我花点钱无所谓,我给你们拢对,谁把谁掺了也完不了,我让你们作上对,好从中取利。就为这事,他除了给金头狮子孟恩和两头蛇吴大兵送重礼之外,给这位三寨主白银一万两。袁德亮见钱眼开,当时对潘龙说下大话:远亲不如近邻,亲戚不如对门,咱们都离得不远,你放心,我不白花你的钱,一定在擂台上为你出力,头一场就是我的!
  书接前文,金毛海马袁德亮在擂台之上口出狂言,大喊大叫,引起了侯氏兄弟的不满。东侠他们哥儿俩都认识他,东侠心说:姓袁的,你可不应该呀!金砖不厚,玉瓦非薄,咱们处得都不错,年节我们也没少拜望,也请过客,也送过礼。我们和金龙镖局发生不睦,你们要真是江湖上的绿林人,就应该从中调解;现在你们非但不调解,还往火上泼油!东侠有涵养,可侯二侠一看袁德亮也来了,不由得气攻两肋,噌一声他就站起来了,道:“哥哥,我去对付他!”说着话,他就要走,东侠用手一按他,道:“慢着,二弟要沉稳!”为什么东侠要栏二弟呢?他怕二弟上台一旦把对方打坏,这可就麻烦了,今后没法调解。但是,他虽然伸手拦二弟,可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叫谁去呢?
  东侠正在犯愁,灯前无影阮合过来道:“师伯、师父,头三出没好戏,何必您老出头!您老是侠客,怎能轻易露面呢?这种货只有我们这样的去对付才合适!”东侠点头答应:“阮合,多加谨慎!”“是,知道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今年二十岁的阮合,血气方刚,也想在人前显一下武艺,再看他把长大的衣服闪掉,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盘,紧带子,提靴子,就下了台。“借光借光!大家闪闪!”老百姓往左右一闪,阮合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擂台下,往上看看,这擂台有一丈二尺高,他没走梯子,故意玩儿了个飘,身子轻轻往下一撤,脚尖点地,脑瓜一晃,“嗨!”噌一个旱地拔葱,上擂台双脚落地,声息皆无。众人鼓掌喝彩。
  阮合晃着肩膀走到袁德亮的面前,道:“袁寨主,认得我吗?”阮合经常押镖走太湖,他当然认识了。“哟,这不是少镖师阮合吗?”“对,是我!”阮合答罢一阵冷笑,“哈哈哈哈!三寨主,您今儿可真高兴啊!怎么,还想跟我们飞龙镖局的比试比试吗?”“那当然了!不比试上这儿来干什么!阮合,这么说,你登台是打算和我接接手喽?”袁德亮用藐视的口气反问道。“对!你叫号,我就得应战。三寨主,听说你的功夫不含糊,今儿我打算借此机会请教请教!”“哈哈哈哈!少镖师,我看您最好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我也不是小瞧你,趁现在年轻,你赶紧再跟你师父好好学几招,然后再登台,就你现在这两下子,还拿不出手!你看台下千万只眼睛怎么瞅你呢?你真栽个跟头,不但自己脸上无光,连你师父也跟着你少色。本寨主不愿和你伸手,快回去另请高人!”袁德亮这一套不软不硬的话,可把阮合刺痛了。“呸!袁德亮,你卖什么狂啊?!咱甭用屁熏人,你就接招吧!”话音未落,阮合左手一晃袁德亮的面门,右手使了个推窗望月,朝袁德亮的花盖穴就是一掌。
  袁德亮一看阮合真的动手了,闪身让步,就抓阮合的手腕子,阮合。曾一声把手往回一撤,一抢另一只手,使了凤凰单展翅,奔袁德亮的耳根就是一掌。这叫切掌,一旦砍上,人就废了。袁德亮一看来势甚猛,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哈腰,阮合一掌走空。俩人插招过式就战在一处。
  欲知阮合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0#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5:5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回 泥腿僧智胜凶神 白玉虎力抵强敌
且说灯前无影阮合和金毛海马袁德亮插招过式就战在一处。实质上阮合也并不软,他受侯杰的真传。你别看五小闹府的时候让童林给打趴下了,童林的能耐够多大呀!就见阮合两臂齐摇,身形转动,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跟袁德亮打了个难解难分。
  台下声息皆无,人们都看直了眼。但时间一长了,阮合就有点抵不住了,这与经验有关系。袁德亮是水贼,经常上战场打斗,因此他的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他心里有底,闭住气,沉下心,玩儿开了持久战。
  阮合年轻,好胜心强,有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劲,一口气把劲全使出来了,打到三十个回合,阮合累得吁吁待喘,鼻子、鬓角都见了汗,拳脚也显得迟钝了。
  袁德亮一看,心说:怎么样,小毛孩子,我劝你你不听,干脆我给你来一下子吧!想到这儿,他双掌一晃,就向阮合发起了进攻,把阮合逼得是滴溜溜身形乱转,一下就没了主意。嗖——啪两声,让袁德亮一脚蹬下了擂台。
  虽然他双脚落地没摔着,但叫人家给打下来了,脸唰就红了,赶紧分人群回归东看台。
  阮合来到侯二侠的面前,道:“师父,我大败而归!”侯二侠气得把秃脑瓜一晃,道:“我早看着了!平日让你好好练功,你总觉着自己行了,怎么样?人前丢丑!回去!”阮合打了败仗,当然也没说的,一头扎入人群,到后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眯起来了。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阮合一栽跟头,他兄弟阮壁挂不住了,起身来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我过去吧?”“嗯,上去吧。”阮壁分人群来到擂台前,和他哥哥一样,也使了个旱地拔葱上了擂台。
  阮壁双脚站稳之后,用手一指袁德亮,道:“姓袁的,来,我跟你接接招!”袁德亮认识阮壁,“哟,打了哥哥,兄弟上来!阮壁,你哥都不行,你不更白给吗?找个别人吧!”“废话,你接拳吧!”阮壁使了个通天炮,朝袁德亮就打去。袁德亮一闪身,此拳走空,俩人就战在一处。
  实际上,阮合和阮壁的功夫相差无几,只是阮壁比阮合的劲大了些,发招也快了点,一上台,一拳紧似一拳,恨不能把袁德亮打倒在地,给哥哥争脸报仇。比武要真正的功夫,光凭热气不行。阮壁毕竟不是袁德亮的对手,刚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他就觉着手腕、脚迟钝了。袁德亮也不客气,乘虚而入,朝阮壁的后背就一掌。就见阮壁噔噔噔——嗖就栽下了擂台,幸亏他会轻功,没有摔着,往前跑了几步才停身站稳,他脸一红,迈大步赶回东看台。
  侯二侠把鼻子都气歪了,看着徒弟一个一个都让人家给踢回来了,刚开擂就输了两阵,多晦气!他有点坐不住了。正这个时候,泥腿僧张旺过来道:“阿弥陀佛!老师,弟子我去!”
  要说侯二侠的几个徒弟,还数这泥腿僧张旺。那位说怎么叫泥腿僧呢?原来,这张旺是浙江人,自幼父母双亡,无家无业,流落街头,后来被龙王庙的和尚收养起来,当了小和尚。在庙里,张旺是个劳动僧,敢情那庙表面上是佛门禁地,大慈大悲;实际那里边黑暗得要命,和尚也分出等级,劳动僧是最下层的。张旺整天跑东跑西,忙里忙外,受了不少罪,还经常挨大和尚们的打。有一次,侯二侠保镖经过此地,正好住在了龙王庙里头,他看这小孩儿不错,常常哭天抹泪,身上到处是伤,就动了恻隐之心,仔细问寻一番后,侯二侠就说:“你看你浑身尽泥,跟个泥腿僧似的。”这绰号就是这么来的。后来侯二侠花十两纹银,把张旺赎了出来,带回山东巢父林,并收他为二弟于,开始传授他本领。虽然从那时起张旺已不是和尚了,但他总不愿改换装束,侯二侠也不反对。张旺这人聪明过人,因此侯二侠特别喜欢他,师父一偏爱,传授的功夫也就多了点,所以张旺比他们哥儿几个的武艺都高了点。
  书接前文,看两位师兄都吃了亏,张旺也有点挂不住了,再一瞅师父的胡子都掀起来了,所以他赶紧起身请战。
  侯二侠看看张旺,道:“我就看你的啦!”张旺应声点头,分人群下了东看台,顺梯子又上了擂台。
  张旺停身站在袁德亮的对面,两手并齐,双脚靠拢,规规矩矩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袁施主请了,小僧这厢有礼!”袁德亮一看面前这个骨瘦如柴、大脑门、尖下巴颏儿、身穿灰布僧衣、肥袜云鞋的小和尚,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泥腿僧张旺吧?”“不错,正是小僧。”“我说张旺,你早还俗了,还穿这僧衣干什么?假装和尚?你也登台比武?我不是说大话,你的两个师兄都不行,你不更自给吗?别耽误时间,快回去请高人登台!”袁德亮根本就瞧不起张旺。“阿弥陀佛,三寨主言之有理!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说我的两个师兄都栽了跟头,我这个当师弟的能不露面吗?我明知吃亏也得上来伸伸手,明知挨打,也得上来陪陪招,不然在师父面前我无法交待呀!三寨主,您可得手下留情啊!”张旺装出一副可怜相。
  金毛海马袁德亮一瞅他这窝囊劲,就放松了警惕,哪知他中了张旺一计。“放心,张旺,我绝不下死手,打你两下,你赶紧回去,把你师父唤来!”“唉唉!小僧多谢了!”说完,张旺亮了个童子拜佛:“三寨主您请!”“哎,你先伸手吧。咱俩打,我能先伸手吗?”袁德亮挺客气。他客气,张旺可不客气。“晚我可要得罪啦!头一撇我打您的面门,这一掌叫单掌开碑。着!”他还告诉人家。就见张旺伸出来的手,软似面条,动作迟缓,袁德亮撇着嘴把这一掌门开。紧接着张旺又把腿抬起来:“寨主爷,我可要踢您了,这一招叫象子踢栏。”袁德亮使了张飞骗马,这一脚走空,紧跟着又来了一掌。“寨主爷,这招叫老君关门,您小心点!”袁德亮心说:这倒好,哪招都告诉我,这仗打得个什么意思?他一躲身,此掌走空。
  左躲右闪,打来打去,袁德亮就放松了警惕。张旺一看时机已到,坏水就冒上来了。就见他突然使了个闪电进攻,招数加紧,这下可够厉害的,袁德亮本来没把张旺当回事,现在张旺一个突然袭击,弄得他是手忙脚乱,措手不及,一个不注意,被张旺一脚蹬下了擂台。这一脚正好蹬在小肚子上。
  观众都乐了。贝勒乐得双手捂着肚子笑,心说:罢了,罢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这孩子有出息,足智多谋!侯二快乐得笑容满面,嘴角直颤。
  他们在这儿高兴,袁德亮可受不了了,面红耳赤,脸比刚才又长了一倍,就见他从地下爬起来,噔噔噔又上了擂台,手指张旺道:“呔!泥腿僧,你小子损透了!我没打你,你倒先下了手!本寨主今天跟你完不了!”说着话,他使了个饿虎扑食,奔张旺就来了。张旺往旁边一闪:“阿弥陀佛!袁德亮,您这人的脸皮有多厚哇?擂台上有这个规矩吗?叫人家打下去又上来,没完没了!我说您赶紧请回吧,另换一位!您看这多丢人,连我都为您脸红!”
  哗,台下左右又是一阵大笑。
  “我没真打!”袁德亮争辩道。“没真打?不真打您上这儿来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能上杭州擂吗?您这不强词夺理吗!就像您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不配跟我伸手!阿弥陀佛,贫僧告退了!”张旺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万一袁德亮一发火,那就不好收拾了,所以他赶紧就下台阶。就见他满面发光,大摇大摆地走下擂台,又回到了东看台。
  张旺来到师父的面前:“阿弥陀佛,弟子回来了!”侯二侠拍拍张旺的肩头:“好!旁边坐着歇歇。”按下张旺不说。
  咱单表袁德亮,他一瞧张旺把自己扔了个跟头回去了,不由得火往上撞,用手指着侯二侠,道:“侯杰,我说你就收这样的徒弟呀?真应了那句话了: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我看你也不是个好柄!你上来,有本领就上台来!”袁德亮此时是野性发作。
  侯二侠能听他这套话吗?心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贼吗?你看你干得那个行当,损阴丧德!我们为了吃口顺当饭,所以尽力和你们搞好关系;真要是把脸皮撕破了,我们到官府一告,官兵就得去捉拿你们。你现在竟然也站到大庭广众之下张牙舞爪,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成!想到这儿,侯二侠起身就要上擂台。正这时候,就见刘俊走了过来道:“二伯父,您压压火,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种货就得我们哥儿几个对付!我去!”东侠闻听心里十分高兴:“刘俊,这可是战场,非同儿戏,要多加谨慎!”“师伯放心!”刘俊又和童林打了个招呼,这才走下看台,分人群登上了擂台。
  刘俊走到袁德亮的面前,停身站住。袁德亮一看,这不是投书那小子吗?李七猴就死在他的手下,他还揍了潘镖师一个嘴巴子,这小子可不好意,我要多加谨慎!想到这儿,袁德亮一阵冷笑:“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叫刘俊。”“不错,是我。请问您是哪位?”刘俊挺胸问道。等袁德亮把自己的名姓大号都报完了,刘俊说话了:“您这个外号可真不错,恰如其分!金毛、海马。是呀,您看您满头的黄发,可不是金毛吗?再看您那张脸,简直是大海马!”“废话!”袁德亮一听,怒气冲冲,“废话少说,你想跟本寨主伸伸手不成?”刘俊点头答道:“有这个意思,又没这个意思。”“此话怎讲?”袁德亮用非常生硬的口气问道。刘俊微微一笑:“我说袁德亮,我不是自夸其德,你那两下子我方才都看见了,老实说,不怎么样,我好有一比。”“比什么?”“你好比压马的肉墩——酒囊饭袋,俩者钱买碗兔子血——贵贱不是玩艺儿!”刘俊刚一说完,台下众人哗然。
  大伙儿一乐不要紧,袁德亮可挂不住了。“好哇!小子,这是比武的战场,不是斗口的地方。休走,着拳!”刘俊往旁边一闪:“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您先甭上火,您这两下子不配与我动手。为什么呢?我打的是真英雄,会的是好汉,您说您这两下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算个啥?少侠客跟您伸手脸上无光,您还是去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吧。您把那有能耐的请过一两个,就当间儿那个和尚,脸蛋子像猪肚子似的,您把他拎过来,那少侠客才能奉陪!”
  还没等刘俊说完,袁德亮的一拳就打过来了。刘俊闪身躲过,又道:“这可不怨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概您的肉皮子有点发紧了吧?既然如此,少侠客就给你熟熟皮了!”袁德亮闻听气攻两肋,就见他晃动双拳,朝刘俊就下了绝情。
  那位说刘俊为什么说这些话呢?一方面小伙儿有点骄傲,是在发狂;另一方面他是要坏,故意气袁德亮。练武讲究心平气和,只有这样,发招动式才能稳健;相反,则容易手忙脚乱。袁德亮哪知这是刘俊的一计,火果然就被刘俊给点起来了。两人一伸手,大伙儿就看出来了:袁德亮虽勇,但不如刘俊巧。前文书咱说过,刘俊的父亲刘忠,花重金请来上百名老师,那些人也不是饭桶,你想,一个人教一招,刘俊就能学多少招,别看他年纪不大,根基却非常深,经过几年的闯荡,他的武艺果不寻常。
  接前文书,刘俊和袁德亮俩人战了三十几个回合,未分输赢。就见刘俊上面使了一个白云献日,下边抬腿直点袁德亮的心门,袁德亮一看情况不好,吐气吸胸,屁股往后一撅就躲刘俊这一脚,刘俊往前一跟步,又抬起另一条腿,这一脚可厉害,这招叫环花底贯裆,奔袁德亮的裆内踢去。书中代占,男子的裆是宝贝,即使碰一下也了不得,无论什么样的高人,对这儿都特别注意。
  书接前文,袁德亮见此脚来势甚猛,急忙把双腿一并,身子一拧,腾一声脚尖正点到他的大腿根儿上。多悬哪,幸亏袁德亮躲得快,否则非一命呜呼!
  就见袁德亮双腿站立不稳,一个跟头就从台上摔了下去,差点没摔死,他双手捂着小肚子和大腿嗷嗷直叫,在地上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顺两颊直淌。金龙镖局的伙计一看自己人受了伤,赶紧跑过去架上了西看台。潘龙等人此时也迎了过来:“怎么样?寨主爷伤症如何?”“哎哟——”袁德亮疼痛难忍,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快找大夫!”潘龙高声叫道。工夫不大,大夫来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夫吩咐伙计把袁德亮的衣服全扒光了,他定睛一瞅大腿根儿:“哎哟,这伤可不轻呀!”就见大腿根儿被踢起个大紫包,大夫用手指量了一下,这一脚如果再往里挪二寸,袁德亮的命就没了。大夫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让他喝了止痛药,在伤处抹了点消肿药,等包扎完了,袁德亮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众人把他搀扶在座位上,伙计又端来一杯热茶,袁德亮瞅着擂台上的刘俊,心说:搁着你的,放着我的,我跟你完不了!
  书中代言,就因为这一脚,袁德亮怀恨在心,和刘俊结下了切骨之仇。到了后文书,太湖水贼要劫飞龙镖局的镖,才引出一段童林掌震太湖、血溅分赃坪。这是后文书,咱暂且不提。
  单说刘俊,把袁德亮踢到台下,心中沾沾自喜,他往台中央一站。挺胸抬头,冲四外一抱拳,道:“呔!打一拳踢一脚的子弟老师们,戳杆子、立场子的朋友们,各位乡亲们!小可姓刘叫刘俊,外人送号穿云白玉虎。我是福建厦门人,提起我各位当然不知,要提起我老师,那可了不得,就是那位!”刘俊说着用手一指童林,又道:“他是我受艺的老师。方才诸位也看着了,跟我伸手的那位叫袁德亮,他的能耐挺大,但得分跟谁打,临伸手之前,我就对他说别打别打,可他不听,结果弄了个自讨没趣。我现在还想请一位!金龙镖局那儿坐了六七百人,谁打算学袁德亮,上台跟少侠客伸伸手?我请一位!”
  童林听罢,脸唰就沉了下来,心说:这个孩子嘴太坏,哪能说这种过分的话呢?完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贝勒和童林的想法却大不同,他乐得直拍巴掌:“好!好汉出的嘴上,好马出的腿上,刘俊这番话真解气!”他手摸下巴,自言自语。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西看台上的人,袁德亮挨了打,潘龙也挂不住了,他对众人道:“各位,我请哪位老师上台?”话音未落,就看从潘龙旁边站起一个出家的僧人。“阿弥陀佛!潘施主,不要担心,输赢胜败兵家之常,刚打了一阵子算得了什么?贫僧不才,去会刘俊!”潘龙一看说话者,心中十分高兴,点头答应。
  这人下西看台,分人群登上擂台,往刘俊面前一站。大家一瞅,来者高刘俊一头半,身体魁伟,面赛镔铁,黑中透亮,亮中透明,两道大刷子眉,一对大环眼,狮子鼻子,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两片扇风耳朵,看上去有五十挂零。就见他挺胸昂头,双掌合十,口涌法号:“阿弥陀佛!刘俊,可认识贫僧?”
  刘俊怎么能认识他呢?刘俊一笑道:“请问老师怎么称呼?哪座宝刹名山的?”僧人答:“贫僧是铁扇寺的,我的法号叫法雷,人送外号冷面佛。”书中代言,这冷面佛法雷是铁扇寺老方丈紫面伽蓝佛的掌门弟子。他们的武艺全是硬功夫,那真是击石如粉。
  书接前文,刘俊抬头细看,心说:这脸是够冷的。“哎哟,是铁扇寺的,我算开了眼啦!那么说出家人也要比武不成?”刘俊又问了一句。“对,正是此意。刘俊,你方才打了胜仗,看来你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贫僧不才,要陪你过过招!”法雷答道。“好哇,我能跟出家人伸手,真是三生有幸!老师父您请吧!”
  刘俊初出茅庐,他哪知道铁扇寺的人是惹不起的,人家那是八十一门户之中的佼佼者,凡动硬功夫者,一般都比不了,他们讲的是里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俩人打了没七个回合,刘俊心里就一动,心说:我碰到钉子上头了!
  欲知刘俊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1#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6:4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一回 四高人输罗汉上阵 一侠客败英雄请战
话说刘俊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把法雷放在眼里。等俩人一伸手,刘俊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的。法雷身上的肉像铁块一般,一般人的手碰上去非折了不可。
  就在刘俊全神贯注地大战法雷的时候,东侠在看台上坐不住了。为什么?东侠看出他俩的差距了,心说:不行,这孩子不是法雷的对手!他是童林新收的徒弟,又是棵好苗子,前途无量,万一吃个暴亏怎么办呢?想到这儿,东侠就问大伙儿:“各位,谁去把刘俊换回来?”
  话音未落,铁掌李元站起来道:“侯大哥,我去吧。”“贤弟,有劳大驾!”
  李元分人群来到擂台下,冲台上高声喊喝:“刘俊,你且收招让步,把他交给我!”刘俊打得正高兴,忽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不快。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探头一看是李元,急忙下台来到李元的面前,问道:“老侠客,您叫我?”“嗯,大侠侯廷叫我来替换你。”刘俊一听是东侠的命令,不敢不听,赶紧回到东看台,往童林身后一站。童林有心教训他,又一想现在不是时候,得换个场合。
  再说李元,顺梯子登上擂台,冲法雷一抱拳道:“老师父您好,老朽礼过去了!”冷面佛法雷一看,便道:“这不是李老侠客吗?”“正是。老师父,刚才我看见你大驾光临,心中非常高兴,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我打算和老师父过两招。”“哈哈哈哈!我说李老侠客,您太客气了。您贵为侠客,可我算个什么呢?不过,既然您如此高抬贫僧,我就现丑了;另外,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跟李老侠客学两招。请!”
  说是说,做是做,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就见冷面佛法雷晃动双掌,啪就是一个单掌开碑,奔李元打去。李元心说:都说铁扇寺练的是硬功夫,今儿我就接他一掌试试。想到这儿,老侠客甩动胡须,摇右臂就朝冷面佛法雷这一掌迎去。大伙儿一看,这一招可真新鲜,不躲,而是硬往上撞。
  两个巴掌往一块儿一碰,耳轮中就听见啪的一声,再看法雷,身子向后一栽,噔噔噔倒退了五步,顿时就觉得虎口发酸,掌心发热,膀臂发麻,两助发胀;与此同时,李元也倒退了三步,也觉着手腕子不得劲,膀臂酸麻,胸口发热,俩人一伸手就来了个铁砂掌对铁砂掌。李元心想:罢了,铁扇寺的硬功夫果真名不虚传,不能硬碰硬了,干脆我用软招赢他。法雷心中暗道:不愧叫铁掌李元,果然厉害!我要多加谨慎,不能再硬碰硬了。
  就见这俩人斜身转步,战在一处。
  看热闹的人不一定都是门外汉,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其实,在这人群当中也有很多世外的高人,人家不露面、不登台,并不等于没能耐。行家一看,无不对李元产生一种钦佩之感:不愧是成了名的侠客!你看他身如蛇形,眼如闪电,拳似流星,腿如铁钻,发招动作都恰到好处。冷面佛法雷也不含糊,别看身躯高大,伸起手来恰似猿猴,两臂摇开跟风车相似,呼呼掌上挂风。
  这才叫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针尖对了麦芒。
  他俩在台上打着,下面观众的掌声如雷鸣海啸,一拨过去,一拨又起。
  单说童林,双手扶桌子,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睁得一般大,在东看台上屏息观瞧。他既是在学习,同时又为李元担心,心说:法雷的掌法如此厉害,万一李元挨上一掌,那可不好交待呀!你看,比武的人还没怎么样呢,他的鼻子尖却冒了汗,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童林看着看着,身子不出得左右摇晃起来。他真有点沉不住气了。
  再看贝勒,双眉紧皱,二目圆睁,神情不安,双拳紧攥,你别看他伸手不行,但他对武艺的鉴赏能力却很强,经验也十分丰富。他一看李元仍未有取胜的迹像,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转脸便问童林:“海川,你看李老英雄能抵得住吗?”“爷,您放心,他俩现在不分上下。”童林用稳重的口气安慰道。贝勒又道:“可别让老头儿栽了跟头,人家是为了咱们呀!”“爷,您放心,实在不行我就上。”童林胸有成竹地答道。“对,你做好准备!”贝勒一听童林这话,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们主仆二人着急,侯氏兄弟更着急。就见东侠凝目而视,呼吸紧张。你想,李元是来帮他们的忙,真要一个跟头栽到这儿,那怎么交待呢?此时此刻,台上台下声息皆无,一片肃静。
  俩人打了六十几个回合之后,泾渭分明,胜败可辨。那位说谁不行了?冷面佛法雷不行了。别看他一冲一撞颇有气势,时间一长了,气脉就有点打不上了,招数也显得迟钝、缓慢。
  再看李元,两臂摇开,越战越勇,啪啪啪不断地向前进攻,把法雷逼得围擂台滴溜滴溜乱转,打着打着,就见李元虚晃一招,噌跳出圈外,冲法雷一抱拳道:“老师父,果然名不虚传,李某领教了!”
  法雷收招定式,吁吁直喘,心说:罢了,李元够意思,对我手下留情,不然我非栽跟头不可,见好就收吧。想到这儿,法雷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老侠客手下留情,贫僧有礼了,告退!”说完,法雷转身下擂台,回归西看台,对潘龙道:“老朽大败而归!”潘龙客气了几句,转脸对大伙儿道:“哪位上?”
  话音未落,就见边北辽东的于老寿站起来道:“总镖主,不才老朽愿往!”潘龙一乐道:“哎哟,老人家,您要上台可太好了!请多加小心!”
  于老寿登上擂台,来到李元面前一拱手道:“请问您就是清河油坊镇的老英雄李老侠客吗?”李元一看,嗬,又升了一格,这不是边北辽东的于老寿吗?但闻其名,不知其艺何精,便答道:“不错,正是在下。”于老寿又道:“三生有幸,想不到我们哥儿仨在此能结识中原的高人,能跟李侠客伸手动招,这是我们的荣幸!不知老人家可赏脸否?”李元一笑道:“我李元无非是个无名的小卒,蒙江湖抬爱,送了我这个小小的绰号,老朽有名无实。既然老人家愿意跟我伸手,我是求之不得!也打算学学边北辽东的武艺。”“您太客气了!请!”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就见于老寿身形转动,两臂摇开,向铁掌李元啪啪啪不住地进攻。李元接架相还,身形闪动,双掌齐晃,俩人就战在了一处。
  这回倒好,急茬儿对急茬儿:李元性如烈火,于老寿沾火就着,就见俩人发招飞快,如同闪电,四臂齐摇,打了个难解难分。
  书说简短,俩人打了也就是三十多个回合,李元身形一转就到了于老寿的背后,单掌往空中一立,“嗨!”朝于老寿的后心便打。等此掌快碰背的时候,李元心说:且慢,冤仇宜解不宜结,我不能下这么狠的手,无故得罪辽东的人,犯不上。所以,李元只用了三分的力量,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于老寿噔噔噔往前跑了几步,身子一晃,使了个骑马蹲裆式,这才站住。再看他脸一红,回身抱拳道:“李老英雄果然名不虚传。我认输了!”话罢,于老寿转身回归西看台。他表面上嘻嘻哈哈无所谓,实质上,他觉着胸中一阵阵闷热,五脏直翻跟头,嗓子里往外冒热气,两臂发麻。
  边老成一看兄弟大败而归,心说:这样回了辽东能说得过去吗?紧接着边老成登台同李元又大战了一场。书说简短,边老成和李元打了不到二十个回合,也大败而归。总之边北辽东三老个个皆输。
  李元连胜四阵,不禁暗喜。按理说,铁掌李元应见好就收,可老头儿一高兴就说了几句过头话:“各位英雄,刚才与我伸手的三老,都很厉害,别看他们下台了,人家那是容让我,他们要拿出真能耐,我不是对手。不过我李元今天登台不是冲着他们三位,也不是冲着冷面佛,我是冲着那位而来的!”说着话,他用手一指西看台上的法禅又道:“请上来吧!”他这么指名点姓地在台上一嚷嚷,法禅可就挂不住了。法禅本不准备这么早就露相,唱主角的得压大阵,可他这个人生性好斗,再一看李元又连胜四阵,金龙镖局的威风大减,要是再输两阵,士气越发低落,这仗就没法再打了。法禅久经沙场,实践经验十分丰富,他明白,打仗凭的是士气,如果大伙儿一鼓掌,也许就能胜,反则大家一松气也许就败。他一想自己不出面不行了,非得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把大伙儿的精神提起来不可。
  想到这儿,法禅咯吱一声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潘龙!”“弟子在!”潘龙起身答道。“准备准备,贫僧登台!”法禅吩咐道。潘龙一听法禅要上阵,就有点急了,道:“哎哟,老罗汉,现在用得着您吗?早呢!大将压后阵,您再等一会儿吧?”“不,难道你没看见吗?这李元口出狂言,指名点姓叫贫僧出头,我不去,岂不怕他了?闪退一旁,贫僧登台!”
  就看法禅晃着高大的身躯,迈开方步,撒着嘴,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走下西看台。金银铜铁四僧扶着老师上了擂台,然后往两旁一站。
  法禅迈大步来到李元的面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李元,贫僧来了!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合!”李元心说:这倒好,真把他给激上来了。打就得打这样的,打他一拳顶别人一百拳,如果把他赢了,就等如胜了这四五百人。想到这儿,李元冲法禅抱拳道:“老师父,谢您赏脸,李某不才,学过几招粗拳笨脚,本打算前往云南八卦山拜访各位庄主,没想到今儿个在这儿与四庄主相遇!机不可失!来来来,我李元可要得罪了!”
  李元刚要伸手,法禅摆手道:“且慢,李老侠客!贫僧登台非是冲你而来。为什么?你这两下子不行,不行哪!快请回去歇息歇息,你连胜四阵也够瞧的了!把震东侠侯廷侯振远给我唤上来,我要战一战驰名天下的东昆仑!等你缓过了劲,如愿与我比试,贫僧奉陪!”法禅根本没把李元当回事。李元活了六十多岁,还没听见过这种话,心中不由得阵阵发烧,心说:你的口气也太大了吧?你把我当什么人?瞧你说的这番话,比骂我老祖宗还厉害。想到这儿,李元又道:“法禅,你不必口吐狂言!你是有名气,可那是你自己的感觉。我李元要捧你,怎么说都行;要不捧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呢?想让侯大侠登台不难,但你得先把我赢了!”“阿弥陀佛!李施主,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不听贫僧良言相劝,来来来,贫僧得罪了!”说着话,法禅把僧衣卷了卷,把底襟掖到带子上,周身上下收拾了个紧凑利溶,亮了个二郎担山式。
  别看李元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夹着一百二十分小心。就见他身形往后倒退了几步,晃双掌也亮出了门户:这一招叫冲天一炷香。俩人互道了个“请”字,李元噌往法禅的面前一纵,双掌合十往前一推:这一招叫老君关门,朝法禅的花盖穴打去,李元这回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法禅心说:你不是铁掌吗?今儿个让你碰碰我身上的筋骨。想到这儿,法禅把胸脯往前一挺,骑马蹲裆式,把肚子一鼓,双手叉腰,“嗯!”在这儿等着挨打,耳轮中就听得嘣的一声,李元的双掌正砸到法禅的花盖穴上。要换个别人,这一掌下去,那胳膊、手就全废了。法禅的筋骨硬如金刚,李元这一掌落上去,震得他双臂发麻,两个手腕子好悬没折了,掌如火烧似地那么难受。再看法禅纹丝不动,面色泰然。
  李元急忙倒退几步,右手一捋胡须道:“好硬啊!”法禅咧大嘴一乐:“阿弥陀佛,李元,怎么样?见好就收吧,你差的多呢!”这可不是大话,前文书咱说过,刘俊打算拾个便宜,拿鸡蛋那么粗的铁拐拍到法禅的头上,法禅纹丝没动。可见他的硬功练到何等程度。
  李元一合计:既然我一次没打动人家,再伸手也是白来,反而人家要伸手打我一下,我可受不了,干脆,见好就收吧。想到这儿,李元身形后退,满脸赔笑道:“法禅师父,我领教了!高!”老头说完转身下台,分人群回归东看台。
  大伙儿见李元回来了,纷纷上前问阵。东侠道:“贤弟,你连胜四阵,仍不含糊,如果这些弟兄们都能像你一样,咱飞龙镖局是必胜无疑啊!”“哥哥,您甭捧我了,我根本不是法禅的对手,这是见好就收。您派人去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坏了,侯二侠上台了。
  再看侯二侠来到台上,秃脑袋一晃,啪啪啪把胸脯拍了三响,道:“法禅,认得我吗?”法禅睁怪眼看看侯杰,便问:“你是何人?”侯二侠一报名姓,法禅连连点头道:“哟,您就是侯二侠?失敬失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闻而未见。没想到二侠客赏脸登台,贫僧非常荣幸!来来来,贫僧陪您走几趟!”侯二侠并未答话,转动身形,使出三十六路白元拳,纵身往前就是一拳。
  再看东侠,坐在东看台上二目圆睁,观望着台上二位的一招一式,心急如火,他暗暗为二弟侯杰担心。他心说:二弟呀二弟,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也沉不住气?你就没想想自己是不是法禅的对手?连李元都大败而归,何况是你呢?你这不是找着栽跟头吗?
  东侠有心去换兄弟,但又一想:不行!让人看着我们太不值钱了,哥儿俩打一个,可不过去吧,又怕二弟吃亏。
  你看东侠忧心冲忡,童林又如何安然得了?他心中暗道:二哥,您这不是找着丢人吗?您那两下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未必高于李元。童林有心上去把侯二侠换下来,一看人家正打得不亦乐乎,自己不好插手,急得他手心都冒了汗。按下他不说。
  单表台上,虽说侯二侠的三十六路白元拳也不含糊,但一跟法禅比就显得逊色多了。
  没出二十个回合,侯二侠打了法禅三拳:头一拳打到后背上,第二拳打到法禅的小腹上,第三拳打到脑袋上。再看法禅纹丝不动,若无其事。这下可把侯二侠给急坏了,他心里一急,手足无措,朝法禅当胸就是一拳。法禅一闪身,噌一把抓住侯二侠的手腕子,只见法禅单臂叫力,往外一甩:“你给我出去吧!”就像大人扔小孩儿似的,嗖的一声就把侯二侠从擂台上撇下去五六已远。
  大伙儿一看,吓了一跳,呼啦往两旁一闪,亮出一片空地,侯二侠脑袋朝地就栽了下去,眼看脑袋就要挨地的一刹那间,他丹田叫劲,腰里一使力,啪一个倒毛跟头,双足落地。幸亏他的功夫过硬,否则非摔个脑浆迸裂不可。
  虽说没有摔着,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家从台上扔下来,侯二侠脸上发烫,唰一下就红到了脖根儿。他回到东看台,唉声叹气地往那儿一坐,道:“唉,这跟头栽得好暴哇!”
  东侠道:“二弟,这是你自找的。四两棉花纺一纺,你看看自己是不是人家的对手?贸然上台,轻举妄动,你说你能不当众现丑吗?”
  侯二侠心中本来就窝着一团火,听大哥这么一说,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埋怨道:“大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您也不伸手,我也不伸手,咱还打得哪份擂?我不就是输了吗?我没人家的武艺高,您叫我怎么办?难道说因武艺不高就临阵畏缩不成?”
  贝勒一听,觉得侯二侠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解释道:“二位老侠客,不要相互埋怨啦,登台比武胜败难料。既然老侠客吃了点亏,咱就再派别人去!”
  侯氏兄弟听罢此言,谁也不言语了。
  正这个时候,旁边站起一位道:“二位老哥哥何必争吵,不就是法禅吗?小弟不才,愿与他比试比试!”
  欲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22#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7:23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二回 擂上二主将争雌雄 台下一老翁动侠心

  再说东侠扭脸一看,正是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便叮嘱道:“贤弟,要多加谨慎!这个凶僧甚是厉害!”“老哥哥请放心,赢了他我也不算光彩,输了他我也不觉得丢人,只当上这儿来学习学习。诸位少陪了!”张子美这人潇洒大方,平易近人。话罢他转身下东看台,上擂台走近法禅,拱手道:“法禅师父请了!老朽这厢有礼!”法禅圆眼怪翻,定睛瞧看:“阿弥陀佛,这不是张老侠客吗?”“不错,正是老朽。法禅师父,您今日大驾光临,能到杭州擂来,真给咱武林界大大增色啊。您看这成千上万的观众,只看着您的发招定式,就能长不少知识,学习很多能耐,张某也不例外,别看我没登台,我也向您学习了不少能耐。您的硬功,堪称一绝,天下武林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朽是望尘莫及呀!说我既然不行,为何还要登台呢?常言道: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张某想借这个机会和大和尚学几招,不知您能否赏脸?”张子美这一番话,谦虚、柔和、中听。
  法禅闻听,点点头道:“阿弥陀佛,老侠客过谦虚喽!既然您已登台,贫僧非常欢迎。我这两下子也不怎么样,望求张老侠客多多指教!”话罢,两个人互道了个“请”字,各亮门户,就战在一处。
  就见张子美两臂齐摇,身形转动,显而易见,他比侯二侠的功夫要高一筹,但若想胜法禅,似比登天。法禅是硬功,张子美是软功;法禅讲的是以力相撕毁,张子美讲的是以巧破千斤。
  俩人大战了三十五个回合,未分输赢。
  再看张子美的鼻洼子和两鬓都冒了汗,招数也越来越缓慢。
  东侠在东看台上瞅得清楚,心说:子美是来帮忙的,我能叫人家吃亏吗?非得让法禅打倒了才算完了吗?想到这儿,老英雄把衣服收拾收拾,低声向贝勒道:“爷,您先坐着,我上台去看看,把张老侠客换回来。”贝勒早为张子美坐立不安了,一听东侠要求上阵,心中不由得高兴,就听他道:“好吧,老侠客,看来非您不可了,注意啊!”“唉,我知道。”东侠应道。
  童林一看东侠要亲自上阵,急忙起身相拦道:“大哥,用不着您去,杀鸡焉用牛刀?再说在家千口,主事一人,您哪能亲自登台呢?小弟我去得了!”“大将督后阵,有你的仗打,你先在这儿养神吧!”东侠笑着对童林道。别看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他根本不相信童林能胜法禅。东侠心想:万一童林让法禅给打了,他现在还没有外号,将来怎么给他起呢?今后他还闯不闯江湖?东侠既爱护童林,又不相信他,因此婉言谢绝。
  童林一看大哥不愿意让自己去,也不好勉强,就退回原位而坐。
  单说震东侠,转脸对二弟侯杰道:“我不在,由你料理一切。”“大哥可要留神!”侯二侠为大哥捏着一把汗。“我知道。”东侠应毕,冲大伙儿抱拳告辞,转身下了东看台。
  且说台上,法禅和张子美打得正难解难分,就听有人大喊一声:“呔!老罗汉果然武艺高强,张老侠客的能耐也不含糊。你们两位且住手,老朽在此!”二人闻听,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张子美回头一看,是大哥东侠,他顿时就明白了,心说:我老哥哥真聪明,他来的正是时候,再打几个回合我就招架不住了。
  张子美用手帕擦擦头上的汗,道:“大哥,这么说您要亲自登台跟法禅比试喽?”“正是。贤弟,够意思,你到下边去休息休息,把他就交给我吧!”张子美应声回归东看台。按下他不说。
  单说震东侠,稳稳当当来到法禅的面前,拱于道:“老罗汉,可认识老朽?”法禅怪眼圆翻,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对方不像是个练武的,倒像是个学馆里的教书先生,便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您可是东昆仑侯廷侯老侠客?”“不错,正是老朽。”东侠应道。“哎哟,久闻大名!别看我远在云南八卦山,早就听说您这一号了,东南西北四大侠之一嘛!没想到今天在此与东昆仑相遇,真是贫僧的造化!”法禅故作惊讶道。
  东侠一摆手道:“老罗汉,您谬说了。不错,侯某是学过几招,可那都是些粗拳笨脚,再则说如今年过古稀,老而无力,实则空有其名,无有其实。老罗汉,在未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讲在当面。”“弥陀佛,大侠客有话您就只管说,老僧洗耳恭听!”法禅应道。
  东侠问道:“老罗汉,我不明白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杭州擂的?”法禅沉吟片刻答道:“我是应约而来。”“噢,谁约您来的?”东侠追问道。“金龙镖局的潘龙啊!”法禅应道。东侠继续问道:“他怎么跟您说的?”“他——震东侠,您甭往下问了,无论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我已被请来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就得给人家帮忙效力,这还有什么可问的?”法禅反问道。“不,您说错了,咱们得把事情交待清楚,要换个别人,我绝不说这些废话,可现在是您呀,堂堂云南八卦山四庄主,又是出家的罗汉,比别人的身份要高得多,因此不得不把这些事情跟您讲在当面。”东侠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您听听这讲理吗?大帽子压人,无理取闹。他们约我们上插比武,我们有心不答应,但好像是怕他们;答应了也并非我们的心愿,这叫强人所难。这事要换到您头上,您怎么办?这名义上是擂台,以武会友,实质上就是战场。方才您也看着了,打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我恐怕您不明白内情,助纣为虐,帮虎吃食。凭您这个身份,合算吗?事情说明白了,我希望您不要参与这个事。既然已来了,您就在旁边坐阵,看个热闹,何必帮潘龙与我为仇做对呢?当然,我们这些人未必是您的对手,难道您手大能捂得住天吗?万一有个人比您的武艺高,把您给打了,您说您怎么回云南八卦山?依我看,您犯不着。老罗汉,我的话说完了,请您马上回去换个别人。不知意下如何?”
  其实法禅什么都清楚。他听罢东侠的话,嘿嘿一笑道:“老侠客,算了吧,依我说你们都是同行,潘龙领人打砸,大概也有原因,您就别纠缠此事了。他提出立擂比武,您不也领人来了吗?手脚都上了擂台,您怎么还能说不乐意呢?这叫自欺欺人哪!如果我法禅还没上来,您把我叫到旁边,讲这番道理,我要再登台,就没吃过人饭。可我现在都打了好几阵了,您又劝我回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们两家谁是谁非与贫僧毫无关系。老僧的意思就是以武会友,您这不也来了吗?别光顾说话,咱们也伸伸手,我也会一会著名的东昆仑,瞅瞅东侠有何本领,我好学上几招,带回云南八卦山,见着我大哥混元侠李昆,也有个交待。不然见了这么高的高人,没交上手,我要后悔一辈子!东侠您看如何?”
  东侠听罢,心说:这仗非打不可了!法禅他不往正题上说,硬往旁边扯。很明显,他是在袒护潘龙。
  想到这儿,东侠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老罗汉执意要动手,侯廷也应该遵命了!那可就讲不起了,我要得罪大罗汉啦!”
  “阿弥陀佛,无所谓得罪,咱们俩人比试比试!”
  再看东侠,往后一撤身,把袖面挽了挽,紧紧带子,周身上下紧凑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晃动肩头,运用原功。那位说这是干什么?东侠知道法禅的厉害,因此他要动用真功夫。东侠一生谨慎,尤其这一次,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再说法禅,也做好了准备,心说:我已连胜三阵,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面临强敌,不得不防。
  就见他骑马蹲裆式往台上一站,晃着秃脑袋。这才叫摇头晃屁股,惹得众人都乐了,心说: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后背有虱子了?
  错了,外行。法禅这是在运用气功,如果把他的衣服脱了,你可以看到:胸脯能鼓起一寸厚,后背能鼓起一寸厚,法禅运足了气。就见两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四只眼睛盯在一起,光转不发招。
  书中代言,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沉得稳,谁取胜的可能性就大,反则很容易吃亏。
  书接前文,再看整个场内鸦雀无声。人们直脖、瞪眼、屏息,仔细观瞧。究竟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单表童林,此时手扶桌案,腰板直挺挺,两眼瞪得一般大,眼毛一眨不眨,他暗自替侯廷捏着一把汗。这些人都怎么想,咱不一一细表。
  且说擂台上,两人转了十几圈,法禅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见他身形一转,噌往前一纵身,就跳到了东侠的面前,而后双掌一分,喊了一声:“阿弥陀佛!老侠客,贫僧得罪了!”噗的一声,一个单掌开碑,奔东侠的面前劈去。
  东侠一看,此掌来势甚猛,掌上挂风,往旁边一闪身,法禅此掌走空。东侠扬手,啪一架法禅的胳膊,身形往下一矬,竖右掌奔法禅当胸便打。法禅一看,掌奔心门而来。那位说,法禅把肚子挺起,接一掌呗,不敢。法禅知道东侠的厉害。
  就见法禅晃身躯、摇双臂,与东侠战在一处。六七个回合之后,仍不分高低。就这个时候,只听得人群中有一位,抖丹田大喊一声:“二位,暂且住手!我来了!”本来场内挺肃静的,被这一喊喝声马上就给搅乱了。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飞身登上擂台。
  东侠和法禅见此情况,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俩人平身站稳,定晴观瞧,就见来者平顶身高五尺八寸,长得细腰宽膀,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宽脑门儿,尖下巴颏儿,眉分八彩,一对大豹子眼,通贯鼻梁,方海口,三绺短墨髯,一条大辫飘于背后;身穿宝蓝色长衫,腰系一根凉带,左肋下还佩带一口宝刀,足有三尺六寸长;黄锃锃的刀牌,大黄的玩手,金八钩、金什件儿、白鲨鱼皮刀鞘,一看就是宝家伙;再看来者二目如灯,太阳穴鼓鼓着。
  东侠和法禅都不认识,大伙儿也都愣了。
  就见这位冲东侠一抱拳道:“老侠客,您就是东昆仑侯廷侯振远吗?”“不错,正是老朽。”东侠笑罢,又问道:“敢问您是哪位?”来者哈哈一笑道:“我是个无名的小辈,姓智叫智亮,河南洛阳人。”
  东侠闻听不甚惊讶,闹了半天,此人正是威震江湖的太平侠。
  书说至此,咱得交待一下。这套书的名字叫《童林传》,又叫《雍正剑使图志》。在这套书中,有侠客二十位,剑客三十二位。把他们组合到一起,构成一幅图画即剑侠图。那位说这些剑侠客都是些谁呢?剑客有:
  

  镇古侠董化一
  碧目金睛佛姜本初
  珍珠佛董瑞
  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
  今古侠关九公
  云龙九现周寻
  英雄得鹿陆民瞻
  江南第一剑李晚村
  九圣魔母吕娩娘
  赛南极昆仑子孙茂昌
  沧海变桑田王阴
  阴阳居士白大官
  老洒海金元
  西域剑客马回来
  八卦昆仑子何道源
  八卦无极子尚道明
  太虚上人庄道勤
  九宫上人李道通
  头顶八卦脚踏太极王十古
  瞽目寻针巴彦良
  横推太极张明志
  冷眼观潮赵明真
  云台剑客燕普
  无形剑客万俟羽休
  盖天第一手陶洞天
  羽士清风侠杜清风
  赛南极诸葛建
  泥小鬼陆恒
  恶面佛石头僧
  水晶长老亚然
  大喇嘛佛马宝善
  绝命怪叟上官青
  侠客为:
  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
  震东侠侯振远
  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敬山
  西方侠长臂飘然叟于成
  北侠秋佩雨
  南侠司马空
  大判飞行侠苗润雨
  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
  铁掌李元
  鼓上飞仙丁瑞龙
  混元侠李昆
  历胆侠慧斌
  赤胆侠谭桂林
  追风侠于斗
  独行侠赵坤
  独棍神佛铁木真
  无双女侠于秀娘
  太平侠智亮
  天灵侠王凤
  地行侠于飞

  余者也有能赶上剑客,也有类似侠客的,一共是三十二位,咱不必一一细表。
  单说太平侠智亮,他是正宗正派,二十个侠客之一,家住洛阳。要说起智亮这个人,他能活至今日,那真是不容易啊!一生之中坎坷不平,乃至险于非命!
  智亮究竟有何凶险,且看下回分解。

23#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7:5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三回 智亮得刀喜游庙会 少年闻讯恭候酒楼
 话说智亮,幼年丧父,侍母至孝,娘儿俩的日子过得不错,他父亲留下的财产,就是他娘儿俩坐着吃也用不完。智亮自幼酷爱武术,每逢街上来了马戏班子、练武术的、摔跤的,他就出来观看。洛阳是个大地方,山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一年四季练把式的数以千计,智亮光这一笔开销,那数目可就不小啊,后来,他又请了不少有名的武术教师,在家里头教自己能耐。智亮十几岁的时候,拳脚就不错,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简短捷说,暂且无话。
  单说这一年,正值智亮二十岁。一天,他上街去溜达。书中代言,智亮这个人有个癖好,他专爱上杂货摊儿去溜达。他溜达来溜达去,在一个破烂摊上买了个鼻烟壶,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见路北有个摆摊儿的老头儿,地下铺着块毯子,上面摆着坛子、罐子、钳子、斧子、扳子等乱七八糟的铁器。他来到近前再一看,旁边还放着一口破刀,三尺多长,没有穗头。智亮在十八般兵刃当中,最喜爱的就是单刀,所以这把破刀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双手把刀拿起来掂了掂,还真有分量;他轻轻把刀从鞘中拽出来,就见这刀雾蒙蒙,上头似乎还生着一层锈,智亮不由得就喜欢上了。他问摆摊的老头儿:“这刀卖吗?”“卖。”“多少钱?”“您看着给吧,我也不知它能值多少钱。怎么也比菜刀值钱吧?”老头儿有气无力地答道。智亮一乐:“你这卖东西的还不知道自己的货的价钱。好吧,我给你五两银子!”“哎哟,哪能值那么多钱呢?!”老头儿吃惊道。“不多!你要卖,我乐买,这叫愿打愿挨。”智亮风趣道。“我不该问这个,您买把破刀有什么用?”老头儿不解地问道。“我是练武的,喜欢这玩艺儿,拿回去磨一磨,再拴上个刀鞘,不照样用吗?我说老头儿,你这把刀是从哪儿弄来的?”老头儿长叹一声道:“别提了,是修房挖地基挖出来的。我摆到这儿有一个多月了,都没人问。今儿个碰上您了,该我发个小财!”智亮点点头,转身离开破烂摊,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智亮摸了摸刀刃,觉着还挺快,再看看上面还有几个篆字,他不认识,心想:明儿个找个兵器铺,花上俩钱收拾收拾,开开光。
  第二天,智亮早早就起来了,梳洗已毕,伺候娘吃过了早饭,他对娘道:“娘,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快去快回啊!”老太太嘱咐道。智亮找了个破包袱皮把刀包好,双手抱着就上了街。
  洛阳是座古都,别看到了清朝不是都城,但这地方文化根基很深,三教九流,人烟稠密,就说兵器铺,数不胜数,一家挨一家。智亮连问了几家,都不收小活儿;后来他又打听到,前边有个兵刃铺可能收这类活儿,掌柜的也姓智。
  智亮按别人指的路就来到了这家兵刃铺。他一进屋,果然有位老者,腰里系着围裙,正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干着活儿。这屋子不大,摆满了刀枪斧铲等铁器,旁边有一个铁匠炉,几个小伙子叮叮当当地在炉台上捶打着什么。
  老头儿听见有人进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问道:“客爷,您需要选什么兵刃吗?”“不不。老先生,我打听打听您还收活儿不?”智亮问道。“什么活儿?”老头儿反问道。“我花五两银子买了把刀,打算收拾收拾。”智亮赔笑道。“我看看。”老头儿说着话伸手就把刀接了过去。他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拽出刀来,在手里掂了掂,瞅瞅刀刃,看看刀把,又瞧瞧吞口和簧,道:“这刀是哪儿弄来的?”“在破烂摊上买的。”智亮答。“备不住这是个宝家伙呢!”老头儿得意道。“是吗?”智亮眼睛一亮,又道:“这可好,您好好给看看,真是宝家伙吗?”“嗯,等开光后再看看。这么办吧,您把刀留在这儿。”“我什么时候取?”智亮忙问道。“十五天以后吧。”老头儿答。“您能不能提前几天?”智亮试问道。“不行,我手里的活儿太多,怎么也得十天。”老头儿解释道。“那好吧,您费心了。好好给我修一修,再打个刀鞘,需要换什么您就给换吧,我不在乎钱,要是修得好,我就多赏您点银子!”智亮嘱咐道。“唉,好喽。您贵姓?”老头儿喜道。“免贵姓智,我就是本街的人,叫智亮。”“哎哟,我们还是一家子呢!好啦,五百年前是一家!您放心,包您满意!”智亮兴冲冲离开兵刃铺,回到了家里。书说简短,中间无话。
  单说这一天,智亮掐指一算,取兵刃的日子到了,吃完了早饭,他和娘告了会儿假,就到了那家兵刃铺。
  智亮担心没修出来,进屋就要问,还没等他开口,老头儿先说话了:“哎哟,您来了!”“来了。我那刀——”智亮刚说了半句话,就被老头儿打断了:“昨天就完了,您看看吧。”老头儿说着话,把刀拿出来,双手往前一递。智亮看罢就愣了,怎么回事?他不认识了,简直是一把新刀,白鲨鱼皮刀鞘,合金的吞口,合金的什件儿,刀把黄锃锃,上面挂着一根二尺半长的穗头,显得古香古色,典雅纯正。智亮看罢,连眼睫毛都乐开了花。
  他伸手往出一拽,就听锵锒锒一声,如龙吟虎啸,就见小小的兵刃铺内,打了一道厉闪;再一看,蓝汪汪的刀身,青黢黢的刀刃,还微微散发着凉气。智亮半信半疑地问:“老先生,这是我那把刀吗?”“正是。我可没少费劲哪。这真是一把宝刀!”老头儿道。“是吗,叫什么名字?”智亮追问道。“您看这四个字!”老头儿说着话用手一指刀,又道,“回去我还查了半天字典,又请高人进行了鉴定,最后才弄清楚,这把刀的名字叫‘龙麟宝刀’!”老头儿这一句话,差点儿把智亮乐得没喘上气来。
  智亮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过去,在老师们谈论兵器谱的时候,有人讲过,说当今世界上有很多宝刀和宝剑,知道的和出名的,在刀里有龙麟宝刀、金丝大环、金丝龙麟闪电劈、龟灵七宝等等。这些刀都是古代有名的兵器。
  智亮心说:龙麟是稀世的珍宝,真能落到我手中吗?想到这儿,他就问老头儿:“老先生,这玩艺儿当真是龙麟宝刀?”“这还能假吗?您看这四个字。”老头儿说着用手指一指刀上那四个篆字。智亮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在屋里连蹦三下,大叫了三声,心说:这是天赐的,该我走运!摆在街上一个月没人问,偏让我给碰上了!别说五两银子,你就是手托五千两银子,上哪儿去买?
  想到这儿,智亮把宝刀往凉带上一挂,问道:“老先生,要多少钱?”“五两银子吧。”“五两?不多,我给你十两!”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哎哟,那可太多了!”“不多,这我也感恩不尽!”俩人推让了半天,老头儿乐呵呵收下银子,智亮才转身离开兵刃铺,回家去了。
  一进屋,智亮高兴得又伸胳膊,又蹬腿,像个孩子似地翻来履去地瞅这把刀。他一想:宝刀不是能切金断玉吗?对,我得试试。他从外边找回两根比筷子粗的铁条,开始他怕把刀刃锛了,就慢慢地试验,把铁条往刀刃上一挨,锵锒锒一声,铁条断为四根。他又一想:光试硬的不行,再试试软的,他把手帕拿出来,往空中一扔,挥刀一劈,手帕破分两半儿。再一想:人家不是说宝刀能吹毛立刃吗?我还得试一试。他把自己的大辩儿拿过来,将发梢儿放到刀刃上,轻轻一吹,噗的一声,毛发脱落,再看辫梢儿齐刷刷像刀切了一样。
  智亮一看,果真是把宝刀,赶紧抱刀去见母亲。一见娘,便大喜道:“娘,您得给我祝贺,我得了把宝刀!”“什么叫宝刀哇?”娘不解地问,智亮和娘把得刀的经过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也乐坏了,道:“这玩艺儿值多少钱?”“唉,这是无价之宝,要它值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可咱能卖吗?!我就落欢刀,您看还得了这么把宝刀,看来咱娘俩都有造化呀!”老太太乐道:“那好,你去割点肉,咱炖肉吃!”
  智亮上街买了几斤肉,娘儿俩吃了炖肉,又吃了两顿饺子。街坊邻居闻听此事,也纷纷赶来祝贺,智亮一看大家都知道了,干脆就操办操办。当天在家里就举行了一个宝刀盛会,把他们这一趟街的人都请来了。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会武术的。大伙儿频频举杯,给智大爷贺喜,智亮也喝了个一醉方休。
  书中代言,得了宝物,这的确是个喜事,也难怪智亮大张旗鼓地大庆一番;但是,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智亮就因得了这把宝刀,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智亮,宝刀得手以后,他又请了几位老师,天天在家里教他刀法。日子一长,他的刀法也练得非常出众了,整个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名来访者几乎天天都有。
  且说这一年,正好是智亮母亲的六十大寿。智亮为母亲操办了三天喜事。正赶上四月十八娘娘庙的庙会,左邻右舍都来找智亮逛庙会。智亮是个孝子,他打算套一辆马车,把母亲带上一起逛庙会。母亲因几天的操劳,身体恐怕吃不消,就告诉智亮:“儿呀,娘的体力甚弱,我就不去了。你在菩萨面前替娘烧炷香。”智亮一听娘不愿去了,心说也好,便对母亲道:“娘,我给菩萨烧烧香,保佑您老人家高寿!”老太太听罢也乐了:“好好好,儿呀,早去早回!”智亮应声回屋更换衣服去了。
  智亮穿好了新衣服,又把宝刀挎上,这才跟这些好朋友赶奔庙会。
  一路之上,几个人说说笑笑。他们几个把智亮当做圣人,认为他的武艺是天下第一高,他们请教智亮,智亮也不保守,就告诉他们刀怎么练,枪怎么使。对间不长,就到了娘娘庙。
  洛阳的娘娘庙可大了,前后五层大殿,香火极甚。庙周围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摆摊儿做买卖的排出几里地外。很多善男信女,都想来烧烧香,求个顺当。
  智亮和大家穿人群来到庙里,先烧了香,然后又到了正殿。智亮恭恭敬敬地请了香,插到香炉里头,又磕了几个头,心中默默祷告,求菩萨保佑母亲寿高百岁。闲话休提。
  智亮从正殿出来,溜达溜达庙会,嗬,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势的、卖艺的、耍狗熊的、卖大力丸的、唱野台子戏的、卖吃喝的、卖布匹的,数不胜数,琳琅满目。智亮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他在一个摊架上,花一两银子给母亲买了些吃喝,再一看天也不早了,担心母亲挂念,就打算动身回家。
  正这个时候,就听见前面响起一阵阵鼓掌声和叫喊声,简直像开了锅似的。智亮闻听,就是一愣,身不由己,两条腿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到近前一看,是个练把势的,这下可把智亮给吸引住了。他们几个人分人群来到里边。
  再一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脸晒得黢黑,皱纹堆积,干巴巴一团胡须,小辫儿在头上盘着,衣服上打满了补钉。地上放着个笸箩,里边有几个铜钱,在笸箩的旁边还放着一支木头枪和一把大铁刀;还有两个小孩儿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好像没吃饭的样子。就见老头儿在这里边又折跟头,又打把势,一趟拳脚练完,累得吁吁直喘。
  智亮看罢,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老头喘了半天,冲四外一抱拳道:“乡亲们,小老儿是从山东来的,初次到贵宝地。我带着两个小孙儿,来这儿找我的侄儿,结果他死于非命,侄儿媳妇也改嫁他人。我们爷仨现在欠下店饭钱,怀中分文皆无,只可向大家求帮。我要是手心朝上向大伙儿要钱,觉着于心不忍,谁挣钱也不容易,怎么办呢?我就得拿把势换钱花。我这两下子根本也拿不出手,你们大家就当我耍狗驮子,不必冲我的把势,就冲我这把岁数,能赏我个一文两文,我绝不忘大恩大德!这两个孩子还没吃饭。好啦,闲话少说,现在我再练一趟。”老头说着话,一哈腰,从地上拿起木枪,还不敢使劲抖,生怕把枪头抖掉了,走行门,迈过步,就练了一趟枪。
  智亮一看老头儿这架势,心说:他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他并非经常撂地换钱花,可见刚才他说的全是真的。这老头儿是干什么的呢?山东可真是出英雄的地方啊!再看老头儿练完了枪,又把刀捡起来练了一趟。
  这下智亮可开了眼,就见老头身形滴溜溜乱转,一把大刀上下翻飞,呼呼挂风。一共练了六十四路,老头收招定式,把刀往地下一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汗珠子顺两鬓直往下滴答。老头儿把刀放下,冲四周一抱拳道:“乡亲们,大家赏我两个钱吧!我求求各位了!”停了好半天,才见有几位向笸箩里扔了几个铜钱。你说这人群里面三六九等,什么人没有?有的惜老怜贫,不管自己爱不爱武术,反正碰上这样的事情了,伸手掏出几个钱,扔进笸箩里头;有的人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无论你说多少好话,练得怎么好,他也不动恻隐之心。
  智亮一看,地上也就是三五十个钱,心说:这够干什么?想到这儿,他伸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掂了掂足有三四两重,冲老头儿喊了一声:“哎,老人家,我身边带的银子不多,这块给你吧!”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把银子扔到了地上。老头儿一看是块银子,高兴得冲智亮就作揖道:“恩公,我谢谢您,谢谢您呀!您算救了我们爷仨的命了!我这把老骨头死不死算个什么?主要有这两个孩子呀!我这点武术哪能值这么多钱?您破费了,我再给您作个揖!”智亮见此,急忙上前扶劝道:“别客气,别客气。把银子收起来吧。”
  老头儿一只手抹眼泪,另一只手把银子揣起来。智亮这人有时嘴长爱问,就听他问老头儿道:“老朋友贵姓?”“免贵姓鲁。”“噢,鲁老先生,那您这投亲不遇,访友不着,怎么办呢?”鲁老头儿长叹一声:“唉,回家呗!”“这儿离山东万水千山,你们爷儿仨就这么点钱能够吗?”智亮关切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只好走一程说一程啦!”鲁老头儿无奈地摇摇头。“那万一要遇上个天阴下雨可怎么办呢?最好还是多凑点钱,以防万一。”智亮提醒道。鲁老头儿苦笑一下,道:“这样当然好啦,可我上哪儿去凑这两钱呢?”
  这时候智亮的邻居小沈子在旁边说话了:“大哥,您光给他钱也解决不了他的困难,因为您囊中的钱是有数的呀!干脆,您练两下子吧!他练没人给钱,您练肯定少不了,这样帮他不是更好吗?”“对呀!”智亮恍然大悟,道:“鲁老朋友,您别难过,我替您练一趟,帮您几个钱。”“我怎么好意思!”老头儿赶忙拒绝。智亮欣然一笑:“没关系,我是本地人,比您好办事。”
  小沈子一看智亮真要伸手,心里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平日他很少有机会看智亮练功,今天百年不遇,真是机不可失呀!他心里说:我今儿个可得解解馋,以饱眼福。想到这儿,他大步来到场子中央,冲四周喊道:“喂,大家静一静。诸位,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认识这位吗?”说着话他用手一指智亮:“他是咱们洛阳本地的人,家住西关里,姓智,叫智亮,他是成了名的剑侠,有真功夫。今天在娘娘庙会上,他要大显身手,帮这位老朋友的忙,望大伙儿助威!”
  他这一咋呼不要紧,马上又招引过来四五百号人。
  再看智亮,收拾收拾衣服,冲四周一抱拳道:“各位乡亲,在你们当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刚才我兄弟已向大家作了介绍,所以我也不再自我介绍了。这位老先生出门在外,困在我们这个地方,大家身上也许没带钱,我不能强人所难。这位老先生年龄已大,精力有限。所以我打算帮帮场子,练两套拳脚,各位随便赏,赏多少钱我一文不要,全给这位老先生!”
  鲁老头儿激动得在旁边直替智亮解释。
  就见智亮把刀放在地下,转动身形晃双掌,就练了一趟拳。这趟拳练得可真漂亮,众人掌声如雷,久久不得平息。在人群之中,有内行,也有外行,内行看了真动情,外行看不懂也跟着起哄。再看人们,大把大把地往场子里边扔钱,眨眼的功夫地上就铺了一层。
  智亮冲四周抱拳道:“各位,我谢谢,谢谢了!”然后他一转脸对鲁老头儿道:“老先生,您快把钱捡起来吧。”鲁老头儿乐得手直哆嗦,他赶紧把两个小孙子唤过来一起拾钱。把钱都捡光了,智亮一看,要变银子,也就是五两左右,心说:不够,还得求点。想到这儿,他转身冲大伙儿又一抱拳道:“乡亲们,蒙大家抬爱,赏了不少钱!咱也不光练拳脚,还得练一趟刀,让大伙儿看看。”
  前文书咱说过,在洛阳之内,人人皆知智亮有一把宝刀。现在大家伙儿一听智亮要练刀,个个都喜出望外:“好哇,让我们开开眼,给我们练趟刀吧!”人们呼声四起,气氛轰然。
  智亮一高兴,从地上捡起刀,用大褂擦了擦,轻轻按动绷簧,把刀亮了出来,将刀鞘放在地下,欻拉一晃刀,在人群中打了一道厉闪。哗一阵声响,人群中像开了锅似的,纷纷赞刀。智亮把刀往怀中一抱道:“各位,刀是不错,可惜我练得不好,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各位也不能责怪,我有多大的力就使多大的劲。请诸位上眼!”
  话音未落,智亮欻的一声,就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紧跟着又练了个迎步坐盘式,欻欻欻,又练了一趟六合刀。要说智亮这刀,练得可真有独到之处,人随刀转,刀带人旋,就像刀山一样,尤其这把刀又亮,练着练着,连智亮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只见一团白雾在空中飞旋;再听口外,连一个叫好的都没有。为什么?大伙儿都看傻了,忘了叫好啦。
  智亮接练数趟后,收招定式。过了好半天,人们才叫出好来。小沈子趁热打铁道:“诸位,光叫好还不够味儿,大伙儿得动点真的,快赏钱呀!”
  这回求得的钱可太多了,连铜钱带银子,把地皮盖上有半寸多厚。鲁老头儿感动得热泪盈眶,心说:还是我这两下子不行呀,看人家练得多好哇!老鲁头儿又千恩万谢,爷孙仨哈腰捡钱,捡了满满一笸箩。
  智亮把刀还鞘,问鲁老头儿:“这些钱够了吗?”“够了,够了!用不了,用不了!我不能全拿走,这是您费了半天劲才挣来的,咱得二一添作五!”老鲁头儿认真地推让道。“哈哈哈,笑话!我分文不要。我要想用武术交钱花,天天上这儿来练就得了,怎能从您的身上刮油呢?别客气,您全带走吧!”智亮慨然拒绝。
  老鲁头儿千恩万谢,带着两个孙儿走了不说。
  单表智亮,他一看天也不早了,赶紧同几个朋友起身往家走去。离开娘娘庙,往西一拐,刚走了十几步,就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智爷留步!”
  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24#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9:4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五回 得死讯母亲丧命 闻罪因老者救生
 且说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观瞧来人:头发如丛生的乱草,连鬓胡,浑身是伤,体无完肤,跟铁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说:这是人吗?要在半路上遇见,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听张书鞘厉声问道:“冯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坏事,还不如实招来?”张书鞘追问道。
  冯四应声道:“小人姓冯,叫冯四,家住洛阳南关村,冯家窑人,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以讨吃要饭为生。后来交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陈仨的与我最好,我俩看着靠讨饭维持不了生活,就开始偷盗行窃。先开头是小偷小摸,抓个切糕,抢个馅儿饼,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打窗户、扒门进行偷盗。说这话,也就在三年前一个晚上,我和陈仨行抢时遇上一个人,这人姓智叫智亮,他对我们说:‘你们干这样的活儿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们领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我们俩人感恩不尽。他就说:‘我也没职业,将来咱们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们哥儿仁合为一伙儿吧,我给你们坐东。’听了他的话,我俩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从此他就传授我们武艺。不久以后,他就带我们作案,所得的东西,全都放在他家。我们是坐地分赃,二八下账。去年三月初,德胜水烧锅被抢一案,就是我们干的,智亮是主谋,砍死烧锅的东家,也是他之所为。小人所供事实,绝无虚假,求大人明断!”
  听罢此言,智亮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心说:狗娘养的,爷跟你冯四素不相识,犯罪之事从何谈起?而且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成心陷害无辜,血口喷人吗?想到这儿,智亮忍无可忍,往前爬了两下,把头磕得嘣嘣直响,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满口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望大人明断!”
  张书鞘把桌案一拍,厉声道:“休得无理!智亮,你胆大妄为,恶性难改!本官并未问你,你因何咆哮公堂!这还了得!来呀,打二十个嘴巴子!”这就叫找茬儿。
  就看几个当差的上前将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连打了二十个嘴巴子,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满嘴是血,刹那间双唇肿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语了,心恨得都缩成了一个铁球。
  张书鞘继续问:“冯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岂敢胡言乱语?以上所讲,全是真情!”冯四果断地答道。“画供!”张书鞘喊喝一声,冯四画了供,被差人带将下去。
  “来呀,带陈仨!”紧接着,张书鞘传下指令。
  工夫不大,陈仨又被带了上来,就看这小子长得个饼子脸,小耗子眼,一个肩高一个肩低,一瞅就不是个好种。他来到公堂之上,双膝下跪,道:“给大爷磕头了!”
  “陈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实招来!”张书鞘厉声喝道。陈仨把事情讲了一遍,智亮一听,这小子跟冯四讲得一模一样。“画供!”张书鞘高声命令。陈仁画了供,也被带了下去。
  张书鞘翻贼眼看看智亮,冷笑一声道:“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讲吧!你可是主谋呀。本官自到任以来,连续破获了数十起大案要案,唯独你们这个案子至今未破!不过,现在已经破了一多半!智亮,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解释?快快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说:好一个冯四、陈仨,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难辩?显然你们是蓄谋已久的了。莫非是哪个人花钱买通你们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这儿,智亮往上施礼:“大人,智亮冤枉!方才俩人所说,纯属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更何况小人与他俩人素不相识,怎能狼狈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没有什么赃物!再则,您还可以让他们去街坊邻居处打听打听,我有生以来做没做过坏事。求大爷一辈为官,辈辈为官,两袖清风,明镜高悬,为小民做主哇!”
  “哼!”张书鞘冷笑一声道,“智亮,我身为知府,升堂问案乃是日常之事,类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给你做主?我给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贼匪,让我为一个杀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实招来,一切都好说,否则,我可要以法办事!”
  智亮能招吗?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虚乌有。他又坚持道:“大人,小人冤枉!无有此事啊!”
  张书鞘大怒道:“来呀,动大刑!”
  大刑是给人命犯动的,那要给智亮上上,受得了吗?就见几个当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裤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压在腿肚子上,两个大汉站上去,像擀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来回骨碌。
  智亮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当差的用冷水泼醒来。张书鞘继续问:“招不招?”“小人冤枉!”“压!”总而言之,智亮在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整个人都脱相了,但他始终无供。
  最后,张书鞘也累了,便吩咐一声:“来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这样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单表张书鞘,提笔挥毫,命李头儿领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几个当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门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仓房、厕所都翻了个底朝天,该砸的砸,能装的装,眨眼之间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着:“你们干什么呀?还我的儿子啊!”李头儿乐呵呵地冲老太太道:“还你的儿子?告诉你老太太,走一条道能找着你儿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准备给他烧纸接尸吧!”老太太闻听,一头晕倒在地。这帮人把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宝刀。他们把老太太赶出家门,把大门锁上,贴上十字花的封条:财产充公。
  老太太坐在门前连哭带叫,把左邻右舍的人也都惊动出来了。众人围在门口,谁也不敢言语,有的人直抹眼泪。小沈子真不错,分人群来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别伤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热心,回到屋里大家纷纷安慰老太太。就听小沈子娘道:“老婶子,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办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来。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赖吃,咱在一块儿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儿子出来。话分两头。
  单说李头儿,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献,张书鞘立即照准这刀是凶器,当下没收。当天晚上,龙麟宝刀就挎在他儿子张继磁的腰上了。闹了半天,这条毒计是张继磁求知府孙师爷出的。
  一个月以前,张继磁要买智亮的宝刀,被智亮当场拒绝。张继磁恼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饭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宝刀弄到手呢?后来,张继磁就去求计于孙师爷。这个孙师爷,是张书鞘手下的红人。孙师爷听罢张继磁的叙述,立生一计。书中代言,这个孙师爷杀人不眨眼,在他的笔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无论谁打官司,有理没理不要紧,只要有钱准能赢。
  接前文书,孙师爷就想起牢里的两个死囚,心说:如果能用他俩的嘴把智亮叨住,岂不万事大吉?!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才定出这条毒计。现在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几个人对杯畅饮,高兴得不亦乐乎!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智亮,自从被投入牢房之后,受尽了种种折磨,心中如揣一锅烧开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迈的老母:谁伺候她呢?身体怎么样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驱。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家里,看看母亲,连日来,噩梦频频,饮食不香,在牢中独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为死罪,准备秋后处决。
  这一天,牢头在监房的过道中溜达,来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爷,我给您道喜来啦,再有一个月您就有出头之日了!”智亮闻听,不明何意,便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说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听罢此言,智亮就知话里有话,心说: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没招供,难道人命关天的大事,竟当儿戏处之?后来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没这个信儿,牢头为何又这样说呢?一连几天,辗转反侧,饮食不思,几乎都要疯了。按下他不说。
  单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为死罪之事,吓得魂不附体,心说:这可怎么办呢?跟老太太说不说?说吧,又怕把她惊吓着;不说吧,这么大的事情,也许她还有什么办法。小沈子一下就没了主意,回到家里,抱头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没有好事,再三追问后,小沈子才如实地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哎哟”一声,晕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抢救,等老太太醒过来后,两眼发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她上哪儿去了?老太太要赶奔监狱。可她又不知监狱在何处,一直跑到知府衙门的门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见她甩手拍着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哑了,眼中出血,终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门的门口。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纷纷围过来观看。有的人认识,便道:“这不是智亮他娘吗?怎么死到这儿了?”官府为了不把这个事情闹大,派当差的用一张芦席把尸体卷起来,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东荒郊外。
  这个事当天就传遍了洛阳。小沈子一听,泣不成声,心说:好人没活路,老天爷连眼都不睁!当今世界,恶人当道,虎狼横行,要这样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生气,就从家里拿了一吊钱,上街找了个酒楼,买了二斤酒,要了两个菜,边喝边说,自言自语,简直像疯了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头上一句,脚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听不懂。他怎么说,暂先不理。
  且说在靠窗户台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桌上放着两壶酒,摆着四个菜,还放着一个长条包袱。再看这人是一位老者,平顶身高九尺挂零,稍微有点马蜂腰,秃头顶,白小辫儿,身穿蓝色长衫,挽着袖面,扎着带子,看穿着打扮,是个外乡人。此人两道苍眉,颏下一络山羊胡须,挺大的眼皮,眼睛眯缝着。老头儿边喝酒,边看小沈子。开始他还没太注意,后来越听越觉着有事,他便起身来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头看了看道,“老爷子,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没喝进狗肚子里去。您别看我喝多了点,可我讲的全是实话呀!”“噢,这么办吧,你跟我讲一讲。”“行啊!您有工夫吗?”“有。走,请你到我那边去说,今儿个我请客。你也甭着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说,你也好消消气。”“唉!”小沈子答应一声,就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智亮的能为都讲了一遍。当然,有些事情的内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再看老头儿手捋胡须,眯缝着眼,默默地听着。最后他又问小沈子:“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吗,押了一个多月了。”老者听罢,心中暗道:这姓智的摊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对小伙子说:“老弟,看来你这个人的心肠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也许你这个朋友还能活着出来!”“是吗?!老爷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过没那个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几杯。老者把钱付了,转身离开了酒楼。按下小沈子不说。
  单表老者,从酒楼出来,就奔监狱而去。
  到了监狱门口,跟众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门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吗?”“我打算探监。”老者答道。“探监?探谁呀?”其中一个看守问道。“智亮。”这俩当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说:你的胆子可不小,竟敢来看智亮!又问老者:“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我侄儿。”“老爷子,对不起,他是要犯,不准接见。走走走!”俩当差的说着话就轰老头儿。老者一乐:“唉,二位,可别把话说死了。事情虽然是死的,一旦办起来也就活了,这就叫事在人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见着了吗?再则一说,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来呀。”“噢,你托人情了?谁让你来的?”“它!”老头儿用手指指腰。当差的心说:怎么这人跑到你的腰里头去了?
  就见老者一伸手,从腰间拽出白花花纹银二十两,双手往前一递道:“二位,买包茶叶喝吧。我就到里头看一眼,给个方便吧!”“不——哎哟!”当差的一看这老头儿真大方,见一面就给这么多的银子,我们挣一年也挣不来,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呀。俩小子灵机一动:“老爷子,这跟您说实话,知府大人,当堂有谕,任何人不得接见智亮。您这么大岁数了,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们这些人的心肠也软,那好吧,不过要快去快出,见面说上两句话就赶紧出来,千万别捅出娄子来!”“好好好,多谢各位!”这二位把牢门打开道:“老爷子,往里请,走到尽头就是。”
  老者点头进里边,下了四道台阶,就见地面全是用青石条铺成的,显得潮湿阴暗。一拉溜十六个号子,外边是判了徒刑的,里边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紧里头,往号子里一瞅:地下铺的是草,有一个人蜷缩着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轻咳一声道:“喂,你姓智吗?”
  单说智亮,这些日子,似疯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着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个梦:梦见母亲来把自己领回家,娘俩又说又笑,突然,一阵狂风闪电过后,母亲不翼而飞,他喊呀,叫哇,也没把母亲找回来。后来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没往好处想:甭问,我娘是凶多吉少哇!怎么办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一个人哭了一阵子,就睡着了。
  正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什么响声,睁开眼往外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人,他还以为是牢头。又一看,不对,这人也没穿官衣,不像是衙门里的人,便问:“你找准?”“请问你就是智亮吗?”“不错,正是在下。你有事吗?”智亮边回答边往起坐。
  老者冲过道门口看了一下,牢头离得远,听不见,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准备,今夜晚间我救你离开此处!”老者话不多,说得十分干脆,智亮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睁得老大道:“这——您是——”“甭问,将来你自然清楚。记住,做好准备,今晚三更。”老者说完,转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边眨着眼,一边想着这几句话,心说。这是谁呢?二目如电,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摊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细表。
  单说老者,出牢房走到狱门口,冲两个当差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多谢!”两个当差的高高兴兴把老者送出大门。
  老者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门插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就琢磨监狱的大门,窗户在哪儿,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工夫不大,一条进去的路线印入脑际。等到二更天一过,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紧凑利落,轻轻把房门打开,来到院里。此时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者飞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25#楼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0:07 | 只看该作者
 且说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观瞧来人:头发如丛生的乱草,连鬓胡,浑身是伤,体无完肤,跟铁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说:这是人吗?要在半路上遇见,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听张书鞘厉声问道:“冯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坏事,还不如实招来?”张书鞘追问道。
  冯四应声道:“小人姓冯,叫冯四,家住洛阳南关村,冯家窑人,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以讨吃要饭为生。后来交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陈仨的与我最好,我俩看着靠讨饭维持不了生活,就开始偷盗行窃。先开头是小偷小摸,抓个切糕,抢个馅儿饼,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打窗户、扒门进行偷盗。说这话,也就在三年前一个晚上,我和陈仨行抢时遇上一个人,这人姓智叫智亮,他对我们说:‘你们干这样的活儿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们领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我们俩人感恩不尽。他就说:‘我也没职业,将来咱们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们哥儿仁合为一伙儿吧,我给你们坐东。’听了他的话,我俩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从此他就传授我们武艺。不久以后,他就带我们作案,所得的东西,全都放在他家。我们是坐地分赃,二八下账。去年三月初,德胜水烧锅被抢一案,就是我们干的,智亮是主谋,砍死烧锅的东家,也是他之所为。小人所供事实,绝无虚假,求大人明断!”
  听罢此言,智亮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心说:狗娘养的,爷跟你冯四素不相识,犯罪之事从何谈起?而且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成心陷害无辜,血口喷人吗?想到这儿,智亮忍无可忍,往前爬了两下,把头磕得嘣嘣直响,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满口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望大人明断!”
  张书鞘把桌案一拍,厉声道:“休得无理!智亮,你胆大妄为,恶性难改!本官并未问你,你因何咆哮公堂!这还了得!来呀,打二十个嘴巴子!”这就叫找茬儿。
  就看几个当差的上前将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连打了二十个嘴巴子,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满嘴是血,刹那间双唇肿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语了,心恨得都缩成了一个铁球。
  张书鞘继续问:“冯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岂敢胡言乱语?以上所讲,全是真情!”冯四果断地答道。“画供!”张书鞘喊喝一声,冯四画了供,被差人带将下去。
  “来呀,带陈仨!”紧接着,张书鞘传下指令。
  工夫不大,陈仨又被带了上来,就看这小子长得个饼子脸,小耗子眼,一个肩高一个肩低,一瞅就不是个好种。他来到公堂之上,双膝下跪,道:“给大爷磕头了!”
  “陈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实招来!”张书鞘厉声喝道。陈仨把事情讲了一遍,智亮一听,这小子跟冯四讲得一模一样。“画供!”张书鞘高声命令。陈仁画了供,也被带了下去。
  张书鞘翻贼眼看看智亮,冷笑一声道:“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讲吧!你可是主谋呀。本官自到任以来,连续破获了数十起大案要案,唯独你们这个案子至今未破!不过,现在已经破了一多半!智亮,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解释?快快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说:好一个冯四、陈仨,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难辩?显然你们是蓄谋已久的了。莫非是哪个人花钱买通你们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这儿,智亮往上施礼:“大人,智亮冤枉!方才俩人所说,纯属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更何况小人与他俩人素不相识,怎能狼狈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没有什么赃物!再则,您还可以让他们去街坊邻居处打听打听,我有生以来做没做过坏事。求大爷一辈为官,辈辈为官,两袖清风,明镜高悬,为小民做主哇!”
  “哼!”张书鞘冷笑一声道,“智亮,我身为知府,升堂问案乃是日常之事,类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给你做主?我给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贼匪,让我为一个杀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实招来,一切都好说,否则,我可要以法办事!”
  智亮能招吗?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虚乌有。他又坚持道:“大人,小人冤枉!无有此事啊!”
  张书鞘大怒道:“来呀,动大刑!”
  大刑是给人命犯动的,那要给智亮上上,受得了吗?就见几个当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裤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压在腿肚子上,两个大汉站上去,像擀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来回骨碌。
  智亮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当差的用冷水泼醒来。张书鞘继续问:“招不招?”“小人冤枉!”“压!”总而言之,智亮在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整个人都脱相了,但他始终无供。
  最后,张书鞘也累了,便吩咐一声:“来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这样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单表张书鞘,提笔挥毫,命李头儿领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几个当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门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仓房、厕所都翻了个底朝天,该砸的砸,能装的装,眨眼之间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着:“你们干什么呀?还我的儿子啊!”李头儿乐呵呵地冲老太太道:“还你的儿子?告诉你老太太,走一条道能找着你儿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准备给他烧纸接尸吧!”老太太闻听,一头晕倒在地。这帮人把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宝刀。他们把老太太赶出家门,把大门锁上,贴上十字花的封条:财产充公。
  老太太坐在门前连哭带叫,把左邻右舍的人也都惊动出来了。众人围在门口,谁也不敢言语,有的人直抹眼泪。小沈子真不错,分人群来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别伤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热心,回到屋里大家纷纷安慰老太太。就听小沈子娘道:“老婶子,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办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来。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赖吃,咱在一块儿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儿子出来。话分两头。
  单说李头儿,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献,张书鞘立即照准这刀是凶器,当下没收。当天晚上,龙麟宝刀就挎在他儿子张继磁的腰上了。闹了半天,这条毒计是张继磁求知府孙师爷出的。
  一个月以前,张继磁要买智亮的宝刀,被智亮当场拒绝。张继磁恼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饭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宝刀弄到手呢?后来,张继磁就去求计于孙师爷。这个孙师爷,是张书鞘手下的红人。孙师爷听罢张继磁的叙述,立生一计。书中代言,这个孙师爷杀人不眨眼,在他的笔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无论谁打官司,有理没理不要紧,只要有钱准能赢。
  接前文书,孙师爷就想起牢里的两个死囚,心说:如果能用他俩的嘴把智亮叨住,岂不万事大吉?!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才定出这条毒计。现在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几个人对杯畅饮,高兴得不亦乐乎!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智亮,自从被投入牢房之后,受尽了种种折磨,心中如揣一锅烧开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迈的老母:谁伺候她呢?身体怎么样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驱。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家里,看看母亲,连日来,噩梦频频,饮食不香,在牢中独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为死罪,准备秋后处决。
  这一天,牢头在监房的过道中溜达,来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爷,我给您道喜来啦,再有一个月您就有出头之日了!”智亮闻听,不明何意,便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说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听罢此言,智亮就知话里有话,心说: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没招供,难道人命关天的大事,竟当儿戏处之?后来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没这个信儿,牢头为何又这样说呢?一连几天,辗转反侧,饮食不思,几乎都要疯了。按下他不说。
  单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为死罪之事,吓得魂不附体,心说:这可怎么办呢?跟老太太说不说?说吧,又怕把她惊吓着;不说吧,这么大的事情,也许她还有什么办法。小沈子一下就没了主意,回到家里,抱头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没有好事,再三追问后,小沈子才如实地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哎哟”一声,晕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抢救,等老太太醒过来后,两眼发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她上哪儿去了?老太太要赶奔监狱。可她又不知监狱在何处,一直跑到知府衙门的门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见她甩手拍着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哑了,眼中出血,终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门的门口。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纷纷围过来观看。有的人认识,便道:“这不是智亮他娘吗?怎么死到这儿了?”官府为了不把这个事情闹大,派当差的用一张芦席把尸体卷起来,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东荒郊外。
  这个事当天就传遍了洛阳。小沈子一听,泣不成声,心说:好人没活路,老天爷连眼都不睁!当今世界,恶人当道,虎狼横行,要这样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生气,就从家里拿了一吊钱,上街找了个酒楼,买了二斤酒,要了两个菜,边喝边说,自言自语,简直像疯了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头上一句,脚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听不懂。他怎么说,暂先不理。
  且说在靠窗户台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桌上放着两壶酒,摆着四个菜,还放着一个长条包袱。再看这人是一位老者,平顶身高九尺挂零,稍微有点马蜂腰,秃头顶,白小辫儿,身穿蓝色长衫,挽着袖面,扎着带子,看穿着打扮,是个外乡人。此人两道苍眉,颏下一络山羊胡须,挺大的眼皮,眼睛眯缝着。老头儿边喝酒,边看小沈子。开始他还没太注意,后来越听越觉着有事,他便起身来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头看了看道,“老爷子,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没喝进狗肚子里去。您别看我喝多了点,可我讲的全是实话呀!”“噢,这么办吧,你跟我讲一讲。”“行啊!您有工夫吗?”“有。走,请你到我那边去说,今儿个我请客。你也甭着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说,你也好消消气。”“唉!”小沈子答应一声,就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智亮的能为都讲了一遍。当然,有些事情的内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再看老头儿手捋胡须,眯缝着眼,默默地听着。最后他又问小沈子:“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吗,押了一个多月了。”老者听罢,心中暗道:这姓智的摊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对小伙子说:“老弟,看来你这个人的心肠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也许你这个朋友还能活着出来!”“是吗?!老爷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过没那个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几杯。老者把钱付了,转身离开了酒楼。按下小沈子不说。
  单表老者,从酒楼出来,就奔监狱而去。
  到了监狱门口,跟众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门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吗?”“我打算探监。”老者答道。“探监?探谁呀?”其中一个看守问道。“智亮。”这俩当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说:你的胆子可不小,竟敢来看智亮!又问老者:“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我侄儿。”“老爷子,对不起,他是要犯,不准接见。走走走!”俩当差的说着话就轰老头儿。老者一乐:“唉,二位,可别把话说死了。事情虽然是死的,一旦办起来也就活了,这就叫事在人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见着了吗?再则一说,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来呀。”“噢,你托人情了?谁让你来的?”“它!”老头儿用手指指腰。当差的心说:怎么这人跑到你的腰里头去了?
  就见老者一伸手,从腰间拽出白花花纹银二十两,双手往前一递道:“二位,买包茶叶喝吧。我就到里头看一眼,给个方便吧!”“不——哎哟!”当差的一看这老头儿真大方,见一面就给这么多的银子,我们挣一年也挣不来,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呀。俩小子灵机一动:“老爷子,这跟您说实话,知府大人,当堂有谕,任何人不得接见智亮。您这么大岁数了,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们这些人的心肠也软,那好吧,不过要快去快出,见面说上两句话就赶紧出来,千万别捅出娄子来!”“好好好,多谢各位!”这二位把牢门打开道:“老爷子,往里请,走到尽头就是。”
  老者点头进里边,下了四道台阶,就见地面全是用青石条铺成的,显得潮湿阴暗。一拉溜十六个号子,外边是判了徒刑的,里边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紧里头,往号子里一瞅:地下铺的是草,有一个人蜷缩着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轻咳一声道:“喂,你姓智吗?”
  单说智亮,这些日子,似疯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着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个梦:梦见母亲来把自己领回家,娘俩又说又笑,突然,一阵狂风闪电过后,母亲不翼而飞,他喊呀,叫哇,也没把母亲找回来。后来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没往好处想:甭问,我娘是凶多吉少哇!怎么办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一个人哭了一阵子,就睡着了。
  正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什么响声,睁开眼往外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人,他还以为是牢头。又一看,不对,这人也没穿官衣,不像是衙门里的人,便问:“你找准?”“请问你就是智亮吗?”“不错,正是在下。你有事吗?”智亮边回答边往起坐。
  老者冲过道门口看了一下,牢头离得远,听不见,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准备,今夜晚间我救你离开此处!”老者话不多,说得十分干脆,智亮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睁得老大道:“这——您是——”“甭问,将来你自然清楚。记住,做好准备,今晚三更。”老者说完,转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边眨着眼,一边想着这几句话,心说。这是谁呢?二目如电,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摊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细表。
  单说老者,出牢房走到狱门口,冲两个当差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多谢!”两个当差的高高兴兴把老者送出大门。
  老者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门插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就琢磨监狱的大门,窗户在哪儿,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工夫不大,一条进去的路线印入脑际。等到二更天一过,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紧凑利落,轻轻把房门打开,来到院里。此时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者飞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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